“三叔公,我来了!”雷宇天坐在雷苍山的病床上。
“莽娃,我们啷个到县城医院来了呢?”雷苍山说,“呢里怕要用好多钱哦!”
“三叔公,钱的事,你不用担心!”雷宇天认为,他这三年卖菜攒的钱,应该够给三叔公看病了。
“莽娃,把你电话拿我!”
“三叔公,你给三叔婆打电话啊?三叔婆已经晓得你在医院了!”
“我不给你三叔婆打电话,我们都来县城医院了,我打电话给你幺爷说,喊他来。”
“三叔公,明天再打嘛!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幺爷之前打了电话来的,他没有在家,在外面出差呢!”雷宇天是想等雷苍山明天检查了看情况再说。
这时,雷宇天的电话响了。
“莽娃,是哪个打的?”雷苍山问。
“三叔公,是老表。”
“拿我接电话!”雷苍山伸手向雷宇天要手机。
雷宇天只有把手机给了雷苍山。
“喂!”
“莽娃,你啷个了?做活路太累了吗?还是你过生日——”
“方强,我是你家公!”
“家——公?家公,你生病了啊?说话那么没得力。”方强声音急切。
“嗯,我和莽娃在县头医院来了!”
“啊?家公,你——?家公,你把电话给莽娃,我问他!”
“方——强,你妈yai?”
“家公,我还没下班,我利用加班的休息时间给莽娃打的电话,我妈可能也在加班。”
听了方强的话,雷苍山突然就不想跟幺女儿一家说他生病的具体事了。老年人啊,总是一辈子为儿女着想。
“那我把电话给莽娃,你们说嘛!”
雷宇天接过手机,对雷苍山说:“三叔公,我出去接电话!”雷宇天看见,刚才其他两个老人的家属已经投来了不满的目光。
雷苍山点点头,闭上眼睛,虚弱地躺了下去。
雷宇天来到走廊尽头。
“老表,我带家公来县城医院检查一下,等明天检查了再给你打电话。”
“我家公,他,他啷个了?”
“老表,都怪我,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说,我离开久了,怕病房其他的人说。”
“那我回去也先不告诉我妈,免得她又睡不着觉。”
“嗯,等检查结果出来了,我再给你们打电话。”
“好嘛,那先挂了!”
雷宇天拿着手机回到病房,在雷苍山病床的床沿坐下。
“莽娃,我们明天就回去!”雷苍山说,“我不检查!”
“三叔公,我们来都来了,肯定要做个全身检查再回去!”
“医生说我们身份证都没有带,检查不成。”
“三叔公,我们带了的,之前是我太慌了,你看,我们的身份证就在我包里。”雷宇天从包里拿出身份证给雷苍山看。
“莽娃,三叔公是不是嘿(吓)到你了?你快把身份证收好!”
“没有,三叔公,是我做事没有经验,慌里慌张的,明明带了,一时半会儿没有找到,就跟医生说忘带了!”
“莽娃,我只想快点儿回去,你三叔婆一个人在屋头,她晚上肯定会怕,原来有花宝守着,我还放心点儿!呢哈儿花宝也没得了,我担心得很!”
“三叔公,我们检查了就回去!你放心,三叔婆不怕的,有花贝和白狗在呢!”
“白狗?野狗啊?”
“不是,是花贝的妈!”
“啊?”雷苍山从来不晓得花贝有妈在附近,他一直以为花贝是花宝去外头捡回来的。
“三叔公,你饿吗?”
“不饿,水还输起的(还在输液)!”
“你们的话啷个浪个多?老年人,你说话气都吊不起了,还在那里啰嗦?你们那么多话,啷个不去住单人病房呢?”挨着雷苍山病床的家属说。
“就是,这又不是在你们家,还是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噻!”另一个病人家属也说。
病房里有五张病床,目前住了三个病人进来,三个病人都是老年人,有一个看着比雷苍山还老,精神比雷苍山还差。
“对不起,我们不说话了!”雷宇天急忙道歉,然后扶雷苍山躺好。
夜深了,医院静悄悄的。值班医生也在值班室打起了瞌睡,有时一下惊醒,赶紧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一走。
走廊上,偶尔有病人家属出去上厕所。
雷宇天听着整个医院的动静,他不知为什么睡不着觉,是因为太担心三叔公吗?他原来可是倒头就睡的人啊?现在竟然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他睡不着觉,也不能影响别人睡觉,所以,他躺在陪护床上,身就不敢翻一个。
突然,一阵哭声传进雷宇天的耳朵里。
“谁在哭?”雷宇天仔细聆听,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有儿有女又啷个?我住院十天了,他们哪个来看过我一眼?他们老汉死得早,我一泡屎一泡尿的把他们拉扯大。女儿读大学,儿子出了国。可哪个来管我啊?
没得哪个来看我,也没得哪个来劝我,我把病医好了又啷个?还不是一个人!
你哭啥子哭?哭就有人同情你吗?你想哪个同情你呢?人活着,靠的就是自己!除了自己,没得哪个靠得住!
才不是,有些人靠得了儿子,靠得了女儿,有的还靠得了孙孙!”
雷宇天发现,那是一个的声音,可为什么却像在演几个人的说话?
“那个人会不会有事?”雷宇天真想去看看,他那样想了,就马上向病房外走去。
“帅哥 ,厕所在这边!”
雷宇天没有想到,外面走廊上竟然还有保安!
“我不上厕所,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哭!”雷宇天轻声说。
“你怕是耳朵发岔哦!我们医院哪里有人在哭?只有五里之外的精神病医院,那里才是天天有人在哭!”保安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
“我听着那个人说的话,她不像一个疯了的人,她可能只是想不开!”
“帅哥,我可以保证,绝对不是我们医院的!你回去睡觉吧,你睡不着,也不要影响别人睡觉。你长得恁个帅,还是要体谅一下别人!”
“好吧!”雷宇天只有轻手轻脚地回到病房,在陪护床上躺下。
第二天,雷宇天就陪着雷苍山去做各项检查。
中午的时候,雷兵打电话来了。
“莽娃,我爸爸回没回屋头去?我马上去老家拉他来县城医院!”
“幺爷,我和三叔公已经在县医院了!三叔公正在做各项检查!”
“你说啥子啊?”雷兵在电话里吼起来,“哪个让你弄他来的?我说过我回来拉他的!”
“幺爷,我们昨天晚上就来了,我们等不了你,因为昨天三叔公昏倒了!”
“那你们在哪个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
“那你挂的普通号吗?”
“医生安排做啥子检查就做啥子检查?”雷宇天不懂挂号还要分普通和特殊。
“没有做的暂时不做了,我马上过来!”雷兵说完挂了电话。
雷宇天继续排队拿检查单。
过了一段时间,雷宇天跟护士一起把雷苍山送回病房,再到底楼排队等尿检结果。这个时候,雷兵和向婷来了。
“莽娃,我爸爸住在哪个病房?”
“五楼!”
“雷兵,你快去找院长!”向婷踩着高跟鞋,背着一个名牌包,哪里像是来医院探病的人?
“好的!莽娃,带你幺妈去病房,那些结果你不用排队等了!”雷兵转身走了。
雷宇天带着向婷来到五楼。
“莽娃,你三叔公对你那么好,你就让他住多人病房啊?”向婷说,“他们不还是白养了你!”
“幺妈,我不懂那些,这些都是医生安排的!”雷宇天实话实说,他是百分百愿意给三叔公最好的一切。
向婷的高跟鞋踩在病房外面发出的声响,显得特别的突兀。有些病人家属想说,又被她那盛气凌人的气势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