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业鸿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狂跳，脸色一阵黑一阵绿。
他没有回答季耀的问题，仍旧一副没事人的口吻，温和道，“阿耀，你怎么提早回来了，医援的项目不是明天才结束完。”
“还有，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季业鸿说这话的时候死死盯着姜晚，以为是姜晚向季耀透露了什么。
否则的话，就算项目结束，季耀回来也就回来罢了，怎么可能硬闯来景岸码头？
还刚好被他听到了这些话？
季耀确实收到了消息。
一条未知的短信，给了这个地址，并说姜晚有危险，让他速来。
季耀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跨越几百公里回到云都，本就对姜晚朝思暮想，一收到这个消息，他心一紧，调转车头就朝着这个码头一路疾驰！
来的路上，季耀甚至没有想过，万一是有人以姜晚为诱饵，要害他呢？
他满脑子想的，是姜晚不能有事！
所以他来了。
可码头外面全都是季家的人，那些手下严密监视着什么。
在季耀的越野车停下来时，他们拿着刀和枪冲了出来！
但在看见是季耀的那一刻，立马收了回去。
季耀不是傻子，他明白了什么，当即就往里面冲！
一群手下拼命阻拦，可又不敢伤到季耀一根毫毛，就这样让他闯了进来。
在江岸吹过来的风声中，季耀听见了季业鸿那嚣张肆意的一段话。
所有的三观彻底崩塌！
季耀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所以，外界的传闻都是真的？季家买卖人口贩卖器官，恶事做尽，肮脏透顶！
他这个季家少爷纸醉金迷、挥金如土，所有吃的穿的用的，那大笔开销花费的钱，都是这样得来的？
那一张张钞票的背后，血迹斑斑。季家高高垒砌的金山之下，是别人未寒的尸骨。
季耀不敢回头，不敢去看姜晚的脸。
他的骄傲和自尊通通被击碎，只剩下无尽的难堪和狼狈。
季业鸿沉着声道，“阿耀，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是这丫头对我们季家不利，不除掉她恐怕会有大麻烦！”
“你快过来，别被那丫头给骗了！”
季耀一动不动。
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他试图从中挖掘出一点记忆中的影子，却发现他们竟都如此陌生。
他站在这里，却像是身处荒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支暗箭，将他万箭穿心。
季耀身形都晃了一下，却极力稳住，仍旧挡在姜晚面前，挡在所有枪口面前。
季业鸿被这一幕气得够呛。
事已至此，再说别的已经没有意义。
“阿耀，你让开，这个小丫头今天必须死！她是姜为民的女儿，她还看到了我那本账册上的内容，为了季家，我必须要她的命！”
季耀惨笑了一声，“那你开枪吧，打死我。”
“你——”
“开枪啊！往这里打！”季耀戳着自己的脑门，大吼道，“开枪啊！”
季业鸿被气了个仰倒，差点吐血。
一个两个儿子，怎么都这个德行！
他季家哪里来的痴情种？
僵持之下，季业平不得不开口：
“阿耀，二叔知道你喜欢她，但事已至此，你都听见了，她是姜为民的女儿。她父亲死在你父亲手里，你和她永远都不可能。”
“这点，你还不明白吗？”
季耀脸色惨白。
季业平眼神一冷，再度道，“更何况，这个小丫头一直都在利用你。你那小跟班赵威武，还有你二哥季昊……”
“住口！”
季耀疯了一样，他就像是一头困兽，第一次对他一直敬重的二叔如此无礼。
季业鸿想要骂他鬼迷心窍，可刚开口，就被季耀同样吼了回去，“你也住口！都闭嘴，闭嘴！”
季耀头发凌乱，双眸发红，满身暴躁像是要杀人。
谁都没看过季耀这副模样。
一时间竟然都被震住了。
有道声音从季耀身后响起。
是姜晚开了口，“季耀，你让开。”
“我不。”
季耀没有回头，他从来都听姜晚的话，指东不往西，处处迁就，百依百顺。
但这次，他不要听。
“你会后悔的。”姜晚看着季耀颤抖的脊背，轻声道，“你那么聪明，还猜不到你二哥是怎么死的吗？”
“别说了别说了，晚晚，求你……”季耀眼睛红透，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浸满汽油的棉花，呛得他眼泪直流，“别说了……”
可姜晚的声音仍旧响起。
“我接近你，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利用你，算计你。从来没有真心。”
“季耀，你不用护我，你该恨我。”
江滩边的风停了。
万箭穿心的季耀一点点转过身，他看向姜晚，却发现姜晚的神情依旧冷静，冷静到可怕。
季耀艰难地，一字一句地开口，“……所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搞垮季家，为了报仇？”
“是。”
“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没有半点喜欢过我？”
“是。”
季耀死死盯着姜晚，“那你奋不顾身救我那次，差点和我一起死在火海里，又是为了什么？”
“吊桥效应。”
姜晚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钢刀插在季耀胸口。
捅得他鲜血淋漓。
姜晚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看，你现在不就对我死心塌地了么。”
季耀猛地后退一步。
他的眼神里满是受伤和不可置信，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灌进来的寒风冰冷刺骨。
这张让他一眼沦陷的脸，那么陌生又冷静。
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那么决绝又无情。
“让开吧，季耀，我不值得你拼命维护。”
姜晚说完，从季耀身侧走了出来。
季家的手下神情一凛，立刻调整了枪口的角度对准姜晚。
然而下一秒，季耀猛地伸出手将姜晚拽回自己身后。
姜晚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季耀双手抓着姜晚的肩，他太用力了，十指指尖泛白，竟然强行压得姜晚动弹不得。
“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姜晚，你从来都嘴硬心软，火场里你救我，是出自真心。什么吊桥效应，我没见过哪个笨蛋想要利用别人，还差点把自己的命也一起搭进去的。”
姜晚的睫毛颤了颤。
她朝着季耀看去，只见季耀努力扬起嘴角想要对她笑一下，可几次都失败了。
“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了，谁让我姓季呢。”季耀哑着声音，一边说着，一边往姜晚的手里塞了一把枪。
他牵着姜晚的手，把那枪口对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姜晚一惊，猛地收回手，却被季耀死死抓住。
“乖。挟持我，离开这里，他们不敢动的。”
季耀终于笑了出来，“晚晚，这是我替你做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