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的手在抖，整个人也在抖，身体弓下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脊背单薄，浑身颤栗。
可当她抬起头的那一刻，眼尾发红，不是在哭，是在笑。
姜晚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笑到直不起腰，直到笑够了她才随手擦去眼角弥漫的一丝水雾。
好啊好啊，终于等到图穷匕见的这一刻。
她已经……等好久了。
姜晚深吸一口气，给调查组打了个电话，没别的，就只有一句，“媒体发布会不开了，骗你们的，我手里根本没什么鬼账册。”
说完就挂。
不管调查组那边的人是什么反应。
监察司里，身为监察司最高老大，以及兼任调查组组长的刘局刘正源直接破防！
刘局丝毫不顾及在下属面前的形象，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大声骂道：
“耍我们吗？媒体都联系好了，地点也布置好了，你现在跟我说你手里根本就没有账册？”
“搞什么，要不是看在你是受害人家属的份上……喂？喂？竟然还挂电话？”
刘正源气了个仰倒，重重将听筒拍回座机上。
一抬头，只见前来汇报工作的几个下属看着他，目瞪口呆。
“看看看，我脸上有花吗就看！一个个傻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滚蛋给我做事去！”
刘正源呵斥道：
“尤其是你，一个报告改三回！还有你，昨天的会议记录记了没有？剩下的那个，不是说有文件找我签字吗，赶紧的，拿来！”
无差别攻击，跑得最慢的那个还挨了一脚。
看得出来，被戏耍了的刘局非常暴躁。
一众下属溜得飞快，只剩下那个还没签字的，哭丧着脸留在办公室里。
刘正源签完字，又瞪了下属一眼，这才把人轰出去。
正巧这时，程铮这个倒霉蛋从外面进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照常问了句，“刘局，媒体发布会几点开始啊，我们是不是该过去准备了？”
“准备个屁，通知下去，发布会取消！”刘正源骂累了，想要喝水结果发现水杯空了。
程铮不明所以，“啊？为什么取消，姜晚有了新证据，我们该重视……”
“她没有，瞎说的，小丫头耍我们玩呢。行了行了，你也别杵着了，给我倒杯水去！”
刘正源将杯子往前一推。
程铮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可桌上的座机又响了，这回是上头领导打来的电话，刘正源接了，正在和对面寒暄。
尽管那寒暄和太极差不多。
程铮没办法插话，拿了杯子去接水。
可他走神走得太厉害，杯子满了都没注意，直到溢出来的开水烫得他一缩。
“嘶。”
手背红了一片。
程铮不太在意的随意冲了冲冷水，然后捧着杯子回到刘正源的办公桌前。
手背还在发烫，烧灼得厉害，他却不管，就这么站着等，直到刘正源打完电话。
“刘局，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吗？姜晚不是那种会胡说八道的人，她说手里有名单，那就一定有！我们先看看，哪怕不召开媒体发布会，您先看看呢？”
程铮满脸恳切。
刘正源的反应很冷酷，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不耐烦，“做好你分内的事，别的不需要你管。对了，今晚总部那边有个会，你替我参加。”
“刘局……”
程铮的手摁在了桌子上，手背青筋冒起。
整个检察院里公认的最为温良宽厚的一个人，此刻语气犀利，竟带着十足的攻击性，质问道，“刘局，难道您也被收买了吗？”
刘正源甚至都惊讶于程铮的大胆，这么跟领导对呛，你小子前途不要了吗？
程铮站的笔直，英俊帅气的脸庞棱角分明，侧脸线条硬朗，身上的制服干净挺括，衬得身形挺拔如松。
他不退不让，双眸凛冽又坚毅，只想为姜晚争取。
哪怕得罪领导。
“刘局，我知道上头一直在施压。但你是谁，你可是刘正源啊，当初十年卧底生涯拼杀出来的英雄，是我们这些后辈的偶像。”
“要是连你都袖手不管，这调查组不就真成笑话了吗？你对得起这身衣服吗，还有你办公室墙上挂着的这幅字，看着不觉得羞愧吗？”
程铮咬了一下牙，不仅是说刘正源，也是在说自己。
他跟了这个案子五年，各方奔走，眼看着这个案子从草草结案到无人问津，无形中就好像有双看不见的手，重重压了下来。
程铮一直为自己没能查出什么而内疚。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曙光，又是这个结果，他真的不甘心！
更何况，姜晚该有多失望？
程铮还想争取，可刘正源却怒喝，“你这是在质疑我？够了，我做事不需要跟你解释，忙你的去，晚上的会议别忘了参加！”
办公室的门砰一声关上，程铮被轰了出来。
但在门合上的那一刻，程铮瞥见刘正源飞来的一记眼神，说不清是在暗戳戳记仇打算给他穿小鞋，还是为了什么别的。
程铮并不敏锐的神经跳了跳，准备拍门的手停顿住。
从刚刚一时情急的焦灼中回过神，理智上线，他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之前姜晚和刘局在那小办公室里密谈了很久，两人说了什么，至今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程铮明里暗里数次追问，也没能从刘正源那里套出什么话来。
问姜晚，姜晚更是会转移话题。
所以，这一出也有可能是姜晚和刘正源商量好的？
程铮有这方面的猜想，但是得不到验证，心里挠心挠肺跟有猫在抓一样，又生气又无奈。
拔剑四顾心茫然……这大概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明明说好不瞒我，结果次次都骗我，姜晚啊姜晚，你就可劲儿的气我吧！”
程铮揉揉脸，不由地苦笑。
……
而与此同时电话机的另一端，藏在监察司的钉子监听完刘正源的通话内容，立刻把消息传给了季家。
“你确定没听错？那就好，那就好。”
季业鸿放心了。
钉子传回来的消息说，因为姜晚突然改口，说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名单账册，那原本准备好的媒体发布会开不了了。
这摆明了的戏耍，让刘正源发了好大一通火！
原本召集好的媒体被放了鸽子，又使得调查组的公信力一降再降！
季业鸿松了一口气，身心舒坦，知道姜晚这是为了要救姜为民而妥协了。
这可太好了。
季业鸿面色阴狠，吩咐道，“准备好，今晚的江滩边，在拿到账册之后，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