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不仅是国民党没有给东北抗联支持、支援,北方的邻国苏联也出于避免与日本直接冲突的战略考量,对支援抗联持极为谨慎的态度。虽然出于国际主义精神和对日牵制的需要,苏联方面曾通过远东军区秘密提供过一些零星、断续的援助,但这些接济不仅极不稳定,时断时续,而且苏方时常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严格限制甚至阻止抗联部队进入其境内休整或寻求庇护,使得这支疲惫之师连最后一个可能的喘息之地也变得遥不可及。
上述所有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艰难困苦,最终都体现在那一个个令人扼腕泣血的惨烈数字与事迹上:
兵力断崖式锐减: 到1937年寒冬,抗联部队已从鼎盛时期的三万余人,因持续不断的残酷战斗、极度的饥饿、零下四十度的严寒以及肆虐的疾病,而锐减至不足万人。牺牲,不仅仅发生在枪林弹雨的战场,更发生在每一个饥寒交迫的雪夜,每一处缺医少药的密营。
将星接连陨落: 杨靖宇、赵尚志、赵一曼……这一长串光辉的名字,他们并非倒在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战之中,而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围追堵截中,在弹尽粮绝、饥寒交迫的绝境里,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杨靖宇将军牺牲后,日军剖开他的肠胃,发现的只有草根、棉絮和树皮;赵一曼女士在受尽酷刑后从容就义,其壮烈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战斗的悲壮底色: 许多战斗的发起,其战略目标早已不再是夺取胜利,而是为了维护中国军人的尊严,或是杀开一条血路以求生存。1938年10月,以冷云为首的东北抗联八位女战士,在遭到日伪军猛烈的攻击后,她们在弹尽粮绝、被敌人逼至乌斯浑河畔的绝境下,毅然挽臂投身激流,集体沉江,壮烈殉国。“八女投江”的壮举,成为了中华民族宁死不屈精神的永恒象征。
“抗联从此过,子孙不断头!”
这是在东北民间秘密流传的一句话语。它既饱含着底层民众对抗联子弟兵的深切爱戴与支持——宁愿自己承担天大的风险,也要为队伍提供哪怕一勺粮食、一条情报;同时也无比残酷地揭示了日伪统治下白色恐怖的极致——任何被怀疑与抗联有联系的普通百姓,动辄面临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灭顶之灾。支援抗联,是需要以整个家族的生命为代价的豪赌。
总而言之,1937年及之后东北抗联所面临的艰难处境,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史上最为艰苦卓绝、最为惨烈悲壮的一页。他们是在没有任何稳固后方支援、面对数十倍于己的绝对优势敌人、在挑战人类生存极限的严酷环境里,仅仅为了民族的尊严、守卫家园的信仰,进行的一场看似绝望却始终永不放弃的壮烈斗争。他们的精神与事迹,是中华民族不屈脊梁最为悲壮,也最为崇高的体现。
以下开始接着的故事:
冰城的酸菜大馅饺子馆被皮木义率部端掉,除他本人受伤被捕外,其他人全部遇难!
电报发到安南三江红这里,再报给江河,让江河凭生出无尽的无力感!皮木义率三十众千里奔袭来到云省,最后落得只身一身返回冰城,他也是把满腔的憋屈全都撒到了白山黑水间的抗日队伍那里。
好在,东北的抗日队伍安插在伪满洲国的内线传来消息:老隋坚贞不屈,皮木义和鬼子见撬不开他的铁齿铜牙,就将他投进关东军的监狱里。
几乎就在江河全力筹划营救老隋的同时,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的枪声,如同一声惊雷,在卢沟桥炸响!
战报雪片般传来的全都是噩耗:北平沦陷!天津失守!倭寇的铁蹄,以平津为基地,兵分多路,像一群嗜血的蝗虫,扑向广袤的华北腹地。其中,沿着平汉铁路南下,直捣中原,成为他们最锋利的一支箭头。
十月,石家庄陷落的消息传来,江河站在简陋的地图前,看着代表日军的黑色箭头势如破竹般越过邢台,突破邯郸,直指冀南。地图上,冀南城北那道蜿蜒的河流标记,显得如此单薄无力。
“第二十集团军……装备差距太大了。”
鬼子的坦克开过来,国民党军队的机枪子弹打上去就跟挠痒痒一样,战士们血肉之躯,根本挡不住!
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个人的力量在此刻显得如此渺小。但他知道,他不能只是旁观。他的仓库里,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武器和物资,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用在最致命的刀刃上。
十一月初,冀南方面的消息越来越糟。日军凭借绝对的火力优势,猛攻中国军队在城北河流沿岸仓促构筑的防线。炮火连天,阵地反复易手,伤亡惨重。
十一月四日,一个阴霾密布的日子。坏消息最终传来:日军坦克碾碎了残破的城防工事,冲入了冀南城区。守军血战数日,弹尽援绝,被迫向西南方向溃退。冀南,陷落。
消息确认的那一刻,江河所在的牛角山的基地里一片寂静。
耳际,仿佛能够隐约能听到难民南逃的哭喊声。
“哐当!”这次不是拳头,而是江河随手拿起的一个粗瓷碗,被他生生捏碎!瓷片割破了手掌,鲜血混着茶水滴滴答答落下,他却浑然不觉。
耻辱!痛心!还有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杀意!
他走到院中,仰望北方阴沉沉的天空。那里,有陷于囹圄、生死未卜的忠贞弟兄老隋;那里,有在倭寇铁蹄下呻吟沦陷的大好河山!
奉天,关东军监狱,地下审讯室。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臭和一种金属灼烧后的焦糊气。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在昏暗灯泡的照射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老隋被粗大的铁链吊在半空,双臂展开,整个人像一个破败的十字。他身上的棉袄早已被皮鞭抽得稀烂,和凝固的血污黏在一起,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被汗水、血水浸透,一绺绺贴在额前,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有从那偶尔抬起、透过发丝缝隙射出的目光中,才能看到一丝不屈的火焰。
皮木义穿着一身笔挺的日军军服,锃亮的皮靴踩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他左手依旧吊着绷带——那是饺子馆搏杀时留下的纪念,右手则拿着一根烧得通红的烙铁,慢条斯理地在老隋面前晃悠。
“隋桑,”皮木义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关东腔,语气却显得很“诚恳”,“何必呢?只要你说出你知道的秘密,皇军大大有赏。金钱,地位,甚至送你和你剩下的家人去日本安度晚年,都可以商量。何必在这里受这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