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冰风暴裹挟着尖锐冰棱,与空间裂痕交织成一张森然大网,冰棱碎裂之声与空间撕裂的嗡鸣混杂,恰似九幽恶鬼的呜咽。
这让她看见不一样的风景,这里不同于幽兰谷,纵使炎炎夏日,风依然那么凛冽,皑皑白雪傲立山尖不向太阳妥协。
“冰火两重天!”
玖鸢走了太多的路,一路走来,穿过生门,走过寒潭,直到杳无人迹的幽兰谷,再到后来,她甚至连窥天的念头都没有了,只要能在幽兰谷里和茁茁渡过此生也就知足了。
但是,似乎有一种力量在推着她不断走下去,凡人叫这种力量为命运。
其实,对于神仙也一样。
“嗖——”
应龙窜到玖鸢的身边,从神火的眼前飞过,绕着火神飞了一圈,几乎是同时,应龙一个鹞子翻身猛地窜上树,才看到百步之外的树枝上有一只半龙半凤的神兽,正朝他们扮鬼脸。
“哟——我当是睡了一个长长的觉呢,原来上神与这位美丽的仙子结合,竟然变成这样,啧啧--”
且说那天道虽布下万千算筹,却难防这一丝残魂搅乱仙机。
九霄云外忽有玄色云翳翻涌,似是有上古凶物将破印而出。
九重天上的星官们望着璇玑盘上错乱的卦象,掐指一算,皆是面色骤变——那代表火神与玖鸢结合所生之物的命星,竟诡异地坠落在幽冥血海与仙宫玉阙的交界处,散发出混沌未开的气息。
玉虚宫内,紫薇大帝拂尘一扫,万千道玉简轰然作响,其中记载着上古秘辛的残卷无风自动。
“此乃混元劫兆!”
紫薇大帝眉紧蹙,袖中本命法器青鸾镜泛起血色涟漪,映出下界景象:芯籣仙子残存的魂魄在玖鸢元神中诡谲游动,化作一柄幽蓝锁链,将火神与玖鸢的法力强行缠绕,竟是以命为祭,要在天地法则的罅隙中撕开一道口子。
另一边,仙魔两界交界处的忘川河畔,本应澄澈的河水突然沸腾,无数白骨从河底翻涌而出,拼凑成诡异图腾。
那新生物种显形,引得四方灵气暴动,无数小妖循着这股混沌气息从地底钻出,对着天空顶礼膜拜。
镇守南天门的四大天王紧握法器,耳中传来东海龙宫的急报——定海神针竟无故震颤,引得四海波涛汹涌,似是有更强大的力量要破海而出。
“当年女娲补天,特意留下九窍玲珑石镇压地脉,莫不是...”
太极帝君话音未落,便见天边闪过一道紫金色雷霆,不偏不倚劈在放置玲珑石的玉台上。
那本应坚不可摧的神石,竟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痕,隐约有黑雾从中渗出。
而此刻的火神与玖鸢,尚不知自己的结合已成为撬动天道的支点,只觉元神深处有股陌生的力量在疯狂滋长,那是超越仙魔界限的混沌之力,正在改写三界秩序。
“好一场惊心动魄的劫难。”
却说火神祝融自与芯籣仙子别后,常于焚天殿中独坐。
殿内本是万年不熄的琉璃火,此刻却调得如烛芯般幽微,映得四壁金砖上的龙纹亦似蒙了层薄纱。
他垂眸望着手中半枚玉珏,珏身刻着缠枝莲纹,原是芯籣仙子当年于瑶池采莲时所琢,如今另一半尚在她袖中,这半枚却被他焐得发烫,指腹摩挲处,竟似有温香透玉而来。
“痴儿……”他忽然喃喃开口,声线似被殿中火漆灼过,沙哑里透着股化不开的柔腻,“当日瑶池雨急,她撑着荷叶躲在九曲桥洞下,偏生我从那里经过.....”说着便抬眼望向玖鸢道,“她的残魂能在你的原神里保存至今,真是不可思议!”
“我知她畏火,特命人寻来的方子。”
玖鸢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东西,一种让她动容的东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心中只是莫名地感动。
彼时月正过中天,脚下那株忘忧草被夜露浸得发亮,叶片上凝着的水珠,恰似火神祝融眸中落下来的光。
玖鸢看着对面树梢上的应龙,抬眼看见火神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时,玖鸢只觉心头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他的眼神不似平日焚天烈火的威严,倒像极了瑶池春深时,那池底静静流淌的温泉水,表面瞧着无波,底下却藏着千年不化的温软。
“原来我们的结合竟然是应龙!”他开口时,声线比殿内的琉璃火还要低些,尾音拖得像檐角垂下的冰棱,明明是火的质地,却透着水的缠绵。
玖鸢垂下眼,瞥见他袖口处新织补的云纹,针脚细密得不像仙人所为,倒像是凡间女子缝给远行丈夫的衫子。
“噗嗤”一声,应龙飞到他们中间、
玖鸢伸手去摸应龙的头,恰好火神也去摸。
她的指尖却触到他掌心的温度——那温度原是能焚山煮海的,此刻却像春雪初融时的溪水,明明带着凉意,却又透着点说不出的暖。
她忽然觉得芯籣仙子的残魂苏醒,一种情愫在她的心头萦绕。
原本她与萧烬三生三世的纠葛全在天道的安排中,她与火神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可偏偏发生的一切都不在天道的安排中。
那些天规戒律、神佛劫数,都像是庭前草叶上的露水,轻轻一掸就散了。
“你在看什么?”他见她盯着自己不放,便也回望过来,眸中似有星子落进熔金,明明是烈火的颜色,却流转着水纹般的温柔。
玖鸢眼波流转,想说“我在看你的眼神里有东西”,话到嘴边却成了:“你的眼睛像……像忘川井里的月亮,看着远,其实伸手就能捞到。”
说完自己先红了脸,觉得这比喻实在笨拙。
却见他闻言,眼中的光忽然深了深,像是往炉子里添了块暖炭,明明没见火势变大,周遭的空气却都暖了起来。
他没接话,只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火神指尖掠过她鬓角碎发时,玖鸢忽觉那发丝上凝着的夜露竟化作星点微光,簌簌落在她的心上。
他眸光流转,指尖微凉,却将她一缕青丝绕在指心,忽而低笑一声:“怎的突然说起忘川井的月亮?那井里的月影虽明,却隔着三途河水,哪及得上你眼中的星辉真切。”这话似是调笑,尾音却柔得像殿内未熄的龙涎香。
玖鸢抬眼望他,见他眼中熔金般的火光里,果然映着自己羞赧的模样,连耳尖泛起的红意都被那火光烘得发烫。
她忙低头去看石桌上的玉珏,却见珏身缠枝莲纹里凝着一滴水珠,原是方才忘忧草上的露,此刻竟在火光照耀下幻作冰晶,恰似她方才那句笨拙比喻里的“月亮”。
“这应龙就是我们的孩子,也应该给他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沧溟可好?”
“‘沧’指深青色海水,‘溟’为浩渺幽冥之境,自带天地苍茫的浩瀚感。”
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