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旌旗几乎遮住了整个徽州城,看着这般壮观的场面,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顾太后也觉胆寒。
“庭琛那边可有传回消息?”,顾太后着急问顾烨。
如果侄孙不能迅速攻下越州,那她这次怕是再无回天之力了。
看着顾烨神色黯然的垂下头去,顾太后心里已然有了结果,默默叹了口气,眯眼俯视着城下,大声道:“顾安,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皇帝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为他卖命?”
顾安暗暗打量了眼一旁的傅明池,沉声道:“永宁王,老臣如今别无所求,唯有两件事放心不下,,第一件事,还请殿下履行陛下承诺,将来善待顾氏族人。”
默了默,他接着道:“第二件事,我顾家亏欠绾绾颇多,希望你此生莫要负她。”
“荣国公高风亮节,本王自不会言而无信。”
想着此刻还在京中苦等自己的绾儿,傅明池早已归心似箭:“至于绾儿,就用不着荣国公操心了。”
顾安思忖着点了点头:“还请殿下稍后。”
话落,拉着马缰缓缓上前去,行至浮桥上,他抬眼望向城头,大声道:“姑母,大势已去,收手吧,别再折损无辜将士。”
顾太后俯视着城下士气高昂的大邺军队,再看向身边之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心中顿时萎靡不少。
“姑母难道忘了三十年前,咱们是如何逃出北都的吗?”
顾安苦口婆心的劝道:“皇室宗亲,满城百姓,上百万黎民被北寇铁骑蹂躏,过江入临安的幸存者不足三成,难道您还想看着那样的惨剧再上演一次吗?”
想到当年北都的惨景,顾太后心中仍有余悸,那是她不愿回首的噩梦。
“难道哀家真的错了吗?”,顾太后声音颤抖着缓缓闭了闭眼。
“姑母,降了吧。”,顾烨沉声劝道:“您是陛下的嫡母,是您将他救出临安,扶上大位,只要您肯服软,陛下胸襟开阔,必会让您安度晚年的。”
顾太后双手紧紧撑在城墙上,沉吟许久,最终妥协下来:“开城。”
顾烨正要命人下去传旨,却见顾庭琛提着刀走了上来:“我看谁敢。”
大步流星的行至顾太后跟前,顾庭琛勃然大怒道:“姑婆就这么经不住诱骗?你将老皇帝困在宫里几十年,今日若是降了,他岂会轻易饶恕你?”
顾太后面色一滞:“越州可否拿下了?”
顾庭琛无奈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筹码去争?”,顾太后哀叹一声:“难道真要让徽州的十万将士和你一道陪葬?”
“徽州乃朝廷重镇,粮草充足,如何不能一争?”
顾庭琛愤怒的眺望了眼城下神色悠然的傅明池:“我与绾绾青梅竹马,自幼相识,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我此生便发誓要娶她为妻,如今我怎可拱手将她让与傅明池这混账。”
“为了个女人,你就要断送这么多无辜将士的性命?”
顾太后越听越失落:“开城。”
“孙儿最后问姑婆一次,可是当真要降?”,顾庭琛拦住她,怒不可遏。
顾太后没了耐性,直勾勾的盯着顾烨,眼神异常笃定。
顾庭琛气得面红耳赤,猛的一刀刺向顾太后胸腹,厉声吼道:“今日谁敢出城投降,这婆子便是尔等下场。”
随即抽出利刃,毫不犹豫将顾太后推下城去。
众人看得惊惧不已。
“姑母。”
顾安痛心不已,立刻下马迎上前去,紧紧抱住顾太后。
“安儿,你说得对,哀家错了,哀家自己养了头狼啊。”,一滴清泪垂落,顾太后悔恨不已的缓缓闭上了双眼。
“孽障。”
顾安愤然起身,怒瞪着城头之上:“我顾家怎会养出你这等无君无父的混账东西。”
“父亲错了。”
望着城下,顾庭琛目色狠厉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这软骨头,我顾家何至于此。”
话落,他立刻扫向各处将士,大喊道:“将士们,你们若不想就此沦为阶下囚,今日就随本王和永宁王决一死战。”
顾烨顿感为难。
一时间不知该听从谁的。
“顾烨,你想看着顾家全族被灭吗?”,顾安目色腥红的瞪着城上:“这孽障杀兄弑母,今日连太后也敢弑杀,他早已灭绝人性,你难道想跟着他断送整个徽州将士的性命?”
“大哥。”,顾烨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向来最为敬重的兄长,也不清楚他为何会放弃顾家。
明明他只要肯收拢掖州秦州的军队,顾家的荣华富贵仍有机会保住。
“顾烨,咱们行军之人一生戎马,为的是保家护国,你何忍看着手足相残,将手中的屠刀向着自家骨肉兄弟。”
顾安疾言厉色道:“你年少时也曾随我去过北境,见过那里血染的山河,如今北寇铁骑南下,你今日仍在助纣为虐,是想成为天下的罪人吗?”
顾烨挑眉:“可是大哥,咱们今日放下徽州,就等同于彻底放弃了顾家的未来呀。”
“混账东西,你也跟着执迷不悟。”
顾安提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对着城上喊道:“顾家的儿郎们,陛下已经下旨,只要尔等弃暗投明,陛下会既往不咎,愿意宽恕顾氏一族,逆子顾庭琛杀兄弑母,早已被天道所不容,今日我愿一死与这逆子彻底决裂,倘若谁敢受他驱使,人人得而诛之。”
话落,刀口猛的从脖颈间划过,淋漓的鲜血溅起,顾安轰然倒向地上。
“大哥。”,顾烨心头一阵刺痛,不少顾家将士吓得纷纷丢下佩剑,呼喊着“族长”。
“本王命你们捡起武器,誓死守卫徽州城。”,顾庭琛看得震怒不已,拔出佩剑怒指众人。
“畜生。”
顾烨忍无可忍,双目圆睁着抽出佩刀,声音粗狂的喊道:“遵从太后、族长遗命,拿下这畜生,开城投降。”
一时间,城中将士纷纷围向顾庭琛,城头上纷乱不堪,早已无人肯应战。
傅明池默默打量了许久,看着顾安、顾太后尸体,不忍闭了闭眼。
不多时,便见城门大开,顾烨亲自押解着顾庭琛出来,并让人将玉玺送到傅明池手上。
傅明池只是淡淡瞥了眼玉玺,便径直走向顾庭琛。
顾庭琛被人五花大绑着,仍不停挣扎着叫嚣:“傅明池,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可否单独与我一战?”
“单独与你一战?”
傅明池冷冷一笑:“你一个阶下囚,本王图什么?”
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办,何必在此人身上浪费时间。
“带下去,押回临安交由陛下处置。”
傅明池淡淡的吩咐了声,便见纪昀泽领着越州军缓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