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撷芳殿。
欣宝林刚准备躺下,院儿里就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求声。
“求求欣宝林,见奴婢一面吧,我们家采女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宝林,还望欣宝林看在往日情分上,救救人吧!”
“是谁在外头呢?”欣宝林心生疑惑。
冬枣细细辨别了一会儿,“好像是,陈采女身边的珊瑚。”
“这大半夜的,闹什么呢,陈采女不是禁足了么,她也不能随意出来的呀。”冬枣皱起眉头,按着欣宝林坐下,“奴婢去瞧瞧,省的叫她打扰宝林歇息。”
“哎,你等一等。”欣宝林叫住了冬枣,面上有些不忍,“陈姐姐生下六皇子还不足月呢,兴许真是有事儿,我与她到底有同住之情,此前她也对我很照顾,你还是让珊瑚进来说说什么事儿吧。”
冬枣撇嘴,“宝林,您也太心善了,她如今是罪人,给魏婕妤下药,让魏婕妤一直不能有孕呢,您和她挨这么近,奴婢都担心您也被她所害呢!”
“好了,不是瞧过太医,知道我无事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去吧。”欣宝林还是吩咐。
冬枣没法子,只得答应了,出去将快要被守院门的太监赶走的珊瑚,带了进来。
一进屋,珊瑚便是哭得停不下来,抽抽噎噎的说着陈采女有多惨。
“我家采女还在坐月子呢,底下的人却连热水都不给,新鲜的好吃食也没有,奴婢眼瞧着采女日日消瘦下去,人都快没命了,只好来求助欣宝林,奴婢知道,宝林心善,求求宝林,去见我家采女一面吧,采女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她真的想见您一面!”
这回别说是欣宝林,连冬枣都有些不忍了。
换了衣裳便就去了。
同在撷芳殿内,只要大家守口如瓶,外人不会知道,加上欣宝林刚伴驾回来,算是得宠的,下头的人也不敢太得罪,又被塞了些赏钱,也就放欣宝林进去了。
“妹妹,你来了!我...咳咳咳咳...”陈采女还没说什么话,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只咳得那泛白的脸颊,透出异样的红晕,越发显得人面如纸色。
这幅模样其实也不必陈采女装,她的境况的确不好,虽没到珊瑚描述的那般,倒也只好个两三分。
到底刚生完就失势,月子能坐好才有鬼。
也就是她顽强,自己爱惜身体,努力的在调养,又年轻底子不错罢了。
换了那伤春悲秋,没有心气儿的,怕是早被折磨死了也未可知。
“姐姐你别起来了,夜里凉,当心身子!”欣宝林皱眉。
没想到那样姿容艳丽的一个人,不过大半个月的功夫,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吓着妹妹了吧。”陈采女惨然一笑,有些自嘲,“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也不会来求妹妹,我这辈子,就六皇子这么一个孩子,如今我怕是命不久矣,作为一个母亲,我少不得私心里头,想再为她做点儿什么。也算是尽一尽我做母亲的心意。”
她看着实在可怜的很,欣宝林根本就不忍心拒绝,当下便点了头。
“姐姐,你只管说,若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
“你能做到的。”陈采女抓住她的手,眼里都是恳求,“我只求你,帮我将这两件我亲手做的小衣裳,送到福康宫里,能让六皇子穿上,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欣宝林愣住,“可,太后岂是我随意能见到的?况且...皇上明令禁止,任何人来探视姐姐你,我拿了这小衣裳,岂非告诉外人,我违抗圣旨,这是大罪啊,姐姐,这个忙,我恐怕不能帮你。”
虽然有善心在,可欣宝林还没傻到这种地步。
闻言,陈采女的脸色当即黯淡下来,想了想,又道,“那你,可否帮我递几句话?”
“什么话,给谁?”欣宝林认真问起。
陈采女面上满是悲戚,“给魏婕妤,你且告诉她,我做了母亲,才知道失去孩子的痛,她虽并不曾如我这般有孕生子,可却也因为被人暗害,险些一生都无法成为母亲,这非我本意,希望她日后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告诉她,只要她容得下我的孩子,我愿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她。”
传话,这倒不是很难。
而且魏婕妤素来与人无争,虽瞧着性子冷淡,可却对人没有恶意,这倒是能试试。
“好,我答应你。”欣宝林应声。
陈采女松了口气,又说了好些感谢的话,这才让人送欣宝林离开。
待得人走后,珊瑚才回到陈采女跟前,“采女,真的能有用吗?若是魏婕妤无心,认定是您害她,恐怕就...”
“我只有这次机会了,我要赌,魏婕妤她当初就猜到我是替罪羊,如今皇后失势,她若是想为自己报仇,这是个好机会,只要去皇上面前替我翻案,皇后的罪状就多一条,那我既然是无罪,自然也就能解禁了。”
陈采女攥紧了手里的被子,眼里都是孤注一掷的忐忑。
次日。
蒋才人来见欣宝林的时候,就扑了个空。
听人说欣宝林去魏婕妤宫里了,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她想着太后如今对魏婕妤也有几分不喜,便就只好作罢,又打道回府了。
而钟粹宫这边,欣宝林刚对魏婕妤说完,陈采女求她转述的话。
“就是这些了,还请婕妤勿怪,臣妾也是见她诚心思过,又是一颗悲痛至极的慈母之心,所以才贸然前来替她传话。”欣宝林欠身。
魏婕妤眉头微微蹙起,抬头看了欣宝林一眼,摆摆手。
“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这话让欣宝林松了口气,还好,魏婕妤并没有刁难她。
“那臣妾就告退了。”欣宝林欠身。
魏婕妤自然不留她。
待人走后,便是垂下了眸子,“她也无辜,若不是被皇后捏在了手里,为了孩子能平安生下来,也不会替皇后顶罪。”
“那婕妤打算怎么做?”念慈皱眉,“其实,这倒是个扳倒皇后的好机会,如今皇后因谋害瑾嫔被禁足,正是势弱的时候。”
虽然并未明着对外公布皇后的罪行,但基本上大家也都猜到了。
这话引得魏婕妤眸子动了动,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从前瑾嫔没有冤枉了我,如今,我也不好叫陈美人蒙冤,走吧,去一趟承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