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吉发先向母亲问安,然后坐在主位左侧。
扫了眼场上,没看见严霜。
“霜儿呢?今日为何没来?”
“昨日听说你要回来,便递了辞呈,说是去池州赴任。现在怕是已经到了码头。”
陈吉发默然,这哪里像个普通的下属?
更像是正房回来,偷偷逃跑的金丝雀。
他们应该没什么吧?严霜这么做,反而会让朱凌霄猜忌。
“走了呀,还想着让霄儿见一面,交接清楚的。既然如此,回头让曹夫人来汇报吧。”
朱凌霄多聪明的人,立刻明白这府里应该是有位掌管中馈的女人,刚刚独自溜走了。
不过,现在人多,她不会露出任何情绪,只淡然微笑点头。
“夫君安排就是。”
下首,荣氏盯着朱凌霄的举动,若有所思。
她总觉得这位郡主有五分像已故的熊韵芝。
而且,这么一想,觉得严霜似乎也是这种娴静安逸的长相。
莫非,陈吉发就好这口的?
自从挨了惩罚,被赶出院子后,荣氏在合作社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好多以前说句话就能办的事情,现在都要走流程,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老爷子陈友富现在同儿子势如水火,因为被赶出去的事,这次新姑娘回来,他都躲着不见,只派荣氏来探风头。
荣氏陷入如今的境地,有些恨陈友富的没用,也十分想重新回到陈宅里,做陈吉发的小娘。
众人寒暄片刻,陈吉发起身去前院敬酒,赵氏也起身,称乏了,朱凌霄连忙扶她去后院休息。
荣氏想了想,跟了上去,却并未到老夫人院子里,而是去了陈吉发为朱凌霄准备的新院子。
这里装修风格较其他院子稍微奢华些,面积也更大,有假山渔池,栽种大量桃树花草。
荣氏此前来看过两回,十分熟悉,径直到了下人房内,里面有两个粗使丫鬟,她打了个眼神,其中一位便上前听命。
荣氏将人带至偏僻处,递了些银元券给她。
“往后少夫人有任何举动,事无巨细,都要向我报告。”
“这……奴婢哪有这个本事……奴婢只是负责院中洒扫而已……”
“你看到多少说多少就是。她身边不是有个大丫鬟叫寒枝的,你去与她交好,多打听打听。”
“那姑娘可不好接触,王府里教养出来的,心气高,下手重。方才厨房的婢女不知哪里冲撞了她,竟然直接打了二十鞭子。”
荣氏知道那姑娘是在立威。
少夫人身份尊贵,寒枝自幼陪她长大,受王府教养。
陈家的这些下人大多都是附近出身贫寒的庄户子弟,身份卑微,寒枝要打人,没人拦得住。
不过,荣氏却知道陈吉发的性格。
他向来对自己人宽厚,不喜欢仗势欺人。
寒枝刚来就打人,倒是可以做些文章出来。
她又递给那丫鬟五分的银元券。
“嗯,你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好处少不了你。”
那丫鬟点点头,便回屋子去了。
荣氏想了想,去厨房探看那位吃了鞭子的婢女。
人正趴在床上上药,满脸的哀怨。
见到荣氏,她想起身行礼,被荣氏按住了。
“好好休息,别乱动。”
“荣执事,您要给奴婢做主呀!”
“你哪里得罪她了?”
“那丫鬟非要厨房按着她的菜谱来准备,奴婢不过顶了几句嘴,她就大发脾气,将奴婢打成这样!”
荣氏翻了下婢子背后的伤,着实打得不轻。
她想了想,给婢子盖上被褥。
“明日去医馆做个伤情鉴定,将情况上报社工局妇女儿童处。这件事,咱们走流程。”
朱凌霄并不知道后院的过往,也就没有留意荣氏的这番举动。
本来,周王为了女儿使唤方便,除了寒枝之外,还有个贴身嬷嬷和四名贴身婢女陪嫁过来,但朱凌霄陪着陈吉发北上蒙古,这五个人带着不方便,也就干脆留在了开封。
这次回去,又没想起来,于是就只带了寒枝一人。
她想着,陈家毕竟是大宅院,几个下人的事情,无需太过在意。
但今日进了院子,才发现后院极其简单,佣人太少。
不说和王府比,就连三四品的地方官员,宅邸都要比这个好上许多。
从老夫人处回去路上,寒枝就有许多抱怨。
“公爷这后院太寒碜,装饰简陋不说,还没几个能用的人,连粗使丫鬟都敢顶嘴。而且,方才奴婢去外院,看到好些人进进出出,有男有女,问了才知道,这陈宅还有一半要分出去给合作社用。”
朱凌霄方才就因为陈吉发问严霜的事情,对管家问题有些疑惑。
如今听了寒枝的话,心中疑惑更甚。
不过,她是高门贵女,管家多年,沉得住气。
“这些闲话不要与旁人说。我们初来乍到,搞不清楚情况。”
“郡主放心,奴婢知道的。另外,您院子里那两个粗使丫鬟也都不是家生子,平日要防着点。”
“陈家发迹没几年,哪能有什么家生子?丫鬟婢子的事情你处理好,我这里要先把田产、铺面的账目盘清楚。其他的事情,忍几日再说。”
寒枝应下,转身去忙了。
朱凌霄顿足望了眼自己的新家,这院子虽然狭小简陋,但里面的装饰都是崭新的,应该是刚刚翻修过。
院子里有栋小楼,阳面是大面积的落地琉璃窗户,以白纱为帘幕,造型风格与传统的木楼有很大不同。
她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空间很大,层高也很高,外表看上去简约单调的小楼,里面的装饰灯火,使用了大量的琉璃、大理石地砖和壁画。
家具整体是红木雕刻,摆件有造型精美的瓷器,也有各式金属器皿,还有些造型别致的琉璃件。
朱凌霄重新评估,觉得寒枝方才那句“简陋”完全是跑偏了。
这里奢华程度远超认知,只是从院子里完全看不出来,普通人会以为只是简单的楼房。
由于采用了大面积的落地窗,房间内采光良好,五月的天气,甚至有些晒。
郡主拉上帘幕,看到墙上有个旋钮,上面标示着“通风”、“取暖”等字样。
她尝试着转动,发现只要到了“通风”,屋子里就会有凉风袭来,只要到“取暖”字样,地面的大理石砖就会慢慢发热。
这间小楼是陈吉发让长江地产集团与二零一工程技术研究所合作设计的,是合作社目前最高建筑科技的展示品。
房间内的各种装潢设计,不仅仅是奢侈,而且很多都是穿越者带来的黑科技。
就比方说这个新风系统,采取了水冷新风和管道地热技术,控制端是一组电磁装置;还有房间里的壁灯,都是用电能照明的,许多元件需要陈吉发用金手指塑造,根本无法批量制造。
当然,这座小楼也是陈吉发为长江地产集团描绘的未来样板间,无论现在有多少困难,在不远的将来,都将被逐一攻克。
系统内有大量的技术资料,所需无非是更新迭代和寻找材料的时间而已。
朱凌霄好奇的将房间里的新奇玩意都尝试一遍,只觉得格外神奇。
正探索间,发现楼上下来个五岁的女孩,手中拿着画卷。
“你是芃芃的新娘亲吗?”
郡主早听说过陈吉发有个女儿,是前任夫人的遗孤,想必就是这位“芃芃”小朋友了。
作为大家闺秀,如何与后院其他姬妾的子女和睦相处是必修课,她只略微愣神,便换上亲昵的笑容,蹲下来与孩子回话。
“是呀,小乖乖!我叫朱凌霄,以后就是你的娘亲啦。来,叫一声听听。”
陈芝芃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的叫了。
“娘亲……”
“芃芃真棒!你手上是什么?你画的吗?”
“嗯,池子里的荷花开了。”
小姑娘画的就是院子里的池塘,上面有几朵荷花盛开。
五岁的孩子画工稚嫩,但能看得出来,她挺有天赋的,色彩、层次都把握的不错。
“你好厉害!这是遗传了你父亲的天赋吧?来,娘亲告诉你如何更完善些……”
“楼上有画室,娘亲来!”
这孩子不认生,对朱凌霄没有什么防备心和抵触感。
起初郡主只以为是孩子外向同她亲近,等上楼才发现,这屋子里就孩子一人,连伺候的奴婢都没有。
“你父亲如何能让你一人在家?”
“外面有两个丫鬟,不过芃芃讨厌她们。芃芃喜欢霜姨娘和秋姨,不过娘亲要来,父亲让她们走了。”
“霜姨娘和秋姨?”
“嗯。霜姨娘是芃芃的养母,秋姨是母亲原本的女卫。”
小孩子说话没啥情绪起伏,看不到五岁的孩子应有的天真烂漫,不问话时只安静画画,问她的时候就平铺直叙,像是公事公办。
朱凌霄抚着女孩的头发,母爱泛滥,觉得这么听话聪明的孩子,变得这般老气横秋,肯定是因为平日里没有好好照顾。
这件事情,也是陈吉发做的不对。
她并非气量狭小之人,没必要因为迎自己入府,连照顾小小姐的养母都赶走,反倒会让外界传言是自己善妒。
“那芃芃想不想霜姨娘和秋姨回来呀?”
小姑娘眼睛一亮,总算有了点孩子的活泼欢快。
“想呀!娘亲能叫她们回来吗?”
“娘亲同父亲说,让他把两位阿姨叫回来。”
“嗯,谢谢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