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闪着寒光的飞镖直直地自窗中射入灯火通明的帐内,钉入墙壁。
云霁雪蓦的睁开眼睛,走了过去,那飞镖下钉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她将那纸条取下来,展开,上面没有一个字。
像是在戏弄她。
她想起阿霜年幼时也曾对她开过几次这样的小小玩笑。
由于丹田已废无法修行,阿霜与山上的弟子格格不入,常常只能一个人待着,有时她在屋中温习课业,阿霜便将纸团从窗外抛进来,砸在她的书上。
待她展开一看,里面一个字都没有,她抬起头,发现阿霜正在窗外撑着脑袋对她笑。
只是阿霜长大后,与自己渐渐疏远了,也明了事理,不会再这样戏弄她。
不知为何,看着这字条,她突然想起了阿霜,是她么?
云霁雪心中一动,她抬起头,往窗外望去,窗外夜色沉沉,看不清人影,但云霁雪眼力极好,她似乎看见,有什么影子闪过。
她果断披衣,追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云霁雪追着断断续续的踪迹来到一处荒宅之中。
消失了。
不过她可以确定,那人就是躲进了这里。
云霁雪四处寻找,果然看见一道人影正静静立在高处,一动不动。
看来是不打算逃了。
云霁雪拾级而上,朝那人慢慢走了过去,不知为何,离那人越近,她的心也跳得越快。
就在她手要触摸到肩膀的时候,那人动了,她猛地转身,一掌向云霁雪击来,云霁雪猝不及防地退后几步,出手化解了这一掌。
下一刻,刀直直刺来。一击不成,黑衣人招式越发狠辣,两人争锋相对,连过数招。
云霁雪暗暗心惊。
尽管黑衣人遮挡了面容,但她还是从那双熟悉的眼睛里认出了她是谁。
自己已是一流巅峰,与宗师只有一步之遥,她却与自己不相上下,自己的内力很静,她的却暴虐很多,仿佛有自己的生命。
又交了几次手,云霁雪猛地上前一步,面对阿霜的攻击,她这次没有避过,而是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刀,刀扎在她的肩上,血流了下来。
云霁雪感觉得到,对面的人愣住了。
趁着她愣神,云霁雪顺势压了过去,她放弃了攻击,也放弃了防御,直直地擒住那人的双腕。
阿霜本就无意杀她,伤她时又分了神,于是一时被制住,正想挣脱,她突然听见一声阿霜。
但这一声仿佛只是错觉,因为很快她又听到,“师妹,跟我回去。”
师姐的声音有些沙哑,素来清冷的面容上也多了一丝疲惫。
“哼,回去?”阿霜冷笑,“然后被你们杀死么?”
她杀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被放过。
若顾乾坤清风等人要杀了自己,她拦得住吗?
云霁雪低着头,“只要你跟我回去,不会有人伤害你。”
“哦?真的吗?”阿霜被她的天真逗笑了。
她轻笑了一声,“师姐,你说,只要我乖乖认错,正道就会放过我吗?”
她说这话时霎是认真,眼神中也藏着期望。
然而很快,她又满是讥讽地开口,“说出这句话,你自己都不信吧,我的好师姐。”
“当年魔教明明也没犯下大错,怎么就被铲除了个干干净净呢?”
云霁雪眼神一颤,“师妹,你记起来了?”
“是啊,我全都记起来了。”阿霜幽幽地说,“师姐,我还记得,当时你也在现场。”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骗我。”
“师妹,对不起……”
阿霜垂下眼睛,“师姐,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她满眼都是复杂,魔教之事师姐瞒了她那么多年,如今还想要骗她回去。
其实,一直疼爱她的师姐和那些口口声声皆是仁义的正道人士也没有什么区别,是不是?
可她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啊。
即使师傅拒绝了她,她的心也没这么痛过。阿霜突然有些想哭,她问,“师姐,其实你也是来杀我的,是不是?”
“我……”
还没等云霁雪开口,阿霜就挣脱开来,捂住她的嘴,“师姐,我不想听。”
云霁雪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身子发软,手脚无力,青色的雾气渐渐地飘了上来,她扶着墙,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子,她看向阿霜,仿佛在说,你干了什么?
刚刚还被压制住的阿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师姐,我只是下了一种令你内力全失的毒啊。”
“从前看着我变成一个废物被困在山上的感觉怎么样?”
“在你眼里,我用尽办法想修炼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可现在变成废物的是你。”
“师姐,变成废物的感觉怎么样?”
“是不是很恨我,恨到想杀了我?”
云霁雪像是不堪受辱,她闭上眼睛,阿霜用刀柄挑起她的下巴,让她被迫抬起脸,“师姐,怎么不睁眼看我?”
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云霁雪依旧不肯睁开眼睛,阿霜知道,那里面藏的一定是恨。
阿霜的心像是被冰封住了,她笑了几声,觉得自己笑得虚假,干脆不笑了。
她定定地看着手下的师姐,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从锦囊里拿出一颗药丸喂了进去。
云霁雪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她此时几乎是瘫坐在地上了,她抬起头,有些痛心地说,“师妹,你对我做了什么?”
阿霜没有看她的眼睛,她的目光移向别处,“师姐,想不想知道我把你抓来是干什么的?”
“师姐难道不好奇我是如何再次拥有内力的吗?”
“没错,正是如传闻中那样,我用了魔教的秘法,把别人的内力吸干了,现在,我要来夺走你的内力了。”
“不可能!”云霁雪抓住她的手,“师妹,你骗我的,是不是?”
“师妹,你一说谎就不敢看人,看着我的眼睛,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师姐,别天真了。”阿霜打断她,然后凑近,认真地看着她,好奇地问道,“师姐,你的血是不是变得很热,现在是不是很恨我,很想杀了我?”
她刚刚喂下的药丸,能够无限放大人内心的欲望,她曾经在围捕她的一位侠士身上试过,那名侠士素有清正之名,却在吃下那药之后,彻底释放了内心的恶,变得滥杀无辜,无恶不作。
只要师姐对她有一丝丝杀意,就会对她动手,到那时,阿霜就能杀了她,彻底斩断与云山派的最后一丝羁绊。
永别了,师姐。
云霁雪听了她的话,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也越发重了,阿霜眼神一动,果然,师姐想对她动手。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云霁雪,眼神中藏着一丝哀伤。
云霁雪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阿霜知道,这是人们中药后即将彻底释放内心恶意的信号。
云霁雪的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攀着她的腰,向上游走,似乎是在摸索些什么。
在找那把刀吧。
云霁雪抓住她的衣领,借力站了起来,然后将她压在地上,阿霜本可以将她推开,但她没有反抗,而是顺势躺在了地上。
刀也锵地一声落在了身旁,她看见师姐的目光也随着声音落在那把刀上。
阿霜闭上眼睛,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中了此药,欲望是藏不住的。
师姐想杀她,是藏不住的。
可是师姐啊,你身无内力,怎么可能杀得了我呢。
这药厉害就厉害在能泯灭人的所有理智。
阿霜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那把刀落下,也许非得等到最后一刻,她才会对师姐死心吧。
这么多年的陪伴,她的确是有些舍不得杀死师姐的。一直以来,她都把师姐当成亲人,可阿霜也知道,她们早已成了仇敌。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