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听得脸红。
嗔怪地喊一声:“二奶奶,我还在这儿呢!”
队长金德良的老伴和孟兰英差不多大的年纪,叫高胜兰。
是个快人快语,雷厉风行的人。
金德良那房也有堂兄弟七人,他也行二。
因此庄子里也喊他二叔、二爷爷,二大爷的称呼。
他的老伴自然也被称作二婶、二奶奶、二大娘的。
金德良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金真,在相庙乡卫生院当医生。
二儿金能,在县城工地干活,小儿子在相庙乡挂毯厂干会计。
大女儿早已出嫁成婚多年。
这次小儿子结了婚,她就算完成人生大事了。
听到大丫的嗔怪,高氏哈哈大笑起来。
“凤儿,你害羞个啥?
小分那个瘪犊子往你身上泼脏水,你不也打的他满地找牙?
那天,我都想去踹他两脚,狗东西,太恶心人了!
只是,我不适合去管。
今个儿,谢翠若不是和我家二儿媳娘家是同一个庄子的,我也不会多句嘴。
以往年轻时,爱打抱不平,惹了不少麻烦,被老头子埋怨,儿女们生气,都劝我不要多管闲事!
今个二奶奶看谢翠可怜。
不过,金凤,你听了也没坏事。
你已经十七,过了年就十八了。
打我话上来,你这么能干,过了年,肯定去上你家提亲的必然会多了起来。
二奶奶刚刚那番话,也是给你们小年青传授传授经验。”
大丫脑子里不由得出现严成的脸来,也不知道他在干啥,大丫感觉自己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算了,不想了,这么久不来,或许他也没有多喜欢自己吧?
腊月十八晚上,老周氏忽然咳嗽的十分厉害起来,差点咳断气,嗓子里一口痰上不来下不去。
金旺打开灯,大丫听到声音也急忙起身。
来不及洗手,大丫掐托住老周氏下颌关节处,下手把老周氏的喉间的粘痰给掏了出来。
没了痰的阻碍,老周氏的呼吸就顺畅起来。
她说:“凤儿,奶奶的大限将至,明早,你就去你三爷爷家打电话给你姑姑,让她快回来吧,就说她来了,我在等她。
凤儿,不是奶奶心狠,实在是你爷爷在地下在等我,我也想他了,太想太想了!
当年我十六,他十七,我们拜了天地,成了亲,恩恩爱爱,即便我三年无所处,他也爱我护我……”
老周氏说着说着虚弱地低低哭泣起来。
大丫掀开被子,上床把老周氏搂在怀里,如哄孩子一样,把老周氏哄睡起来。
翌日一早,老周氏的神情,时而清醒,时而昏昏沉沉,睁眼就问,“打电话没?我等云儿来,看过她,我就走。
凤儿,家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大丫听得心酸,就又去找大队诊所的老医生来家看看,老医生伸出两指为老周氏把了脉,又询问一下缘梦由,给出答案,说:“你奶奶她是心存死志,也是情伤所致。”
老医生怕大丫听不懂,又给解释了一下,“你奶奶,她是自己不想活了,是想去和老头子团聚,可知道来?
孩子,别花钱了,该给吃给吃,给喝给喝,只怕你大姑一来,她就迫不及待地上路了!”
大丫听后大哭,“奶奶,我们对你不好吗?,为何非要离开我们?有你活着,哪怕你在家里坐着,我们家就有个主心骨……”
医生老头劝慰:“好孩子,别哭了,对你奶奶,你也是尽心尽力了。
从她失语,不能自理,到能走。任谁也不能说你一个不字。
只是你舍不得她离开,她想离开,留也留不住!快去给你大姑打电话吧!
人有三魂七魄,当她昏昏沉沉时,她的主魂已经飘离了身体,不过也没走远,就在边上看着,时而飘离时而归位,就是在等时间。”
于是,大丫很听话地去金德喜家打了电话,打到金云单位,把老周氏的状况给金云说了一遍。
金云接到电话后,表示一会儿就去请假,晚上就乘火车过来。
两天后,下午。
金云和丈夫带着一双儿女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老周氏一看到亲亲大女儿,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云儿,你可算回来了!
为娘等你等的好苦!
真是让我左右为难!”
说完话,老周氏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此次回来,小军小嫚都对大丫十分地亲近友好,尤其是小嫚,再无一丝轻慢之意!
当天夜里,过了子夜,凌晨一点左右,老周氏再一次清醒,抓着大丫的手,交待后事,“凤儿,是奶奶对不起你啊,把家里的重担都丢给了你!
只是奶奶无用,活着只能给你增加负担。
奶奶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双胞胎,奶奶希望你能把她们养大成人…奶奶…感激不尽!
还有…你的亲事…就、就小成、那孩子、没错了!他…他绝对、绝对会是一个好丈夫的!”
老周氏说完闭了闭眼,抓着金云的手,“云儿,娘在临死之前能看到你,真好!家里,你以后还得多看顾一二,不能因为没有我,就放任不管了!
没有凤儿的支撑,就没有现在如此热热闹闹的一家人!”
老周氏此时的精神越发清醒,神采照人。
家里人此刻全部醒来,都围在她的床前,双胞胎脱鞋上了床,一左一右抓住她的手,口中带着乞求:“奶奶,能不能别走?
再过十年,我们就长大了,我们好好上学,挣钱了,给你买衣服,买吃食,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老周氏一左一右,瞧着一对金孙孙,这是她盼了多少年,盼来的盼望。
两个小的能表达出孝心,她也死而无憾了!
老周氏摇了摇头,“孩子,你们的爷爷在等我呢,今后要好好上学,好好听大姐姐的话!”
说到这里,老周氏松开双胞胎的手,向上空抓去,口中喊道:“老头子,你来接我的吗?真好!
你瞧,咱们的孩子都在!”
老周氏的脸,此刻没有一丝皱纹,仿佛年轻了十岁。
昏黄的灯光下,她拿眼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闭上了眼睛,抬起的手,也无力地垂下。
大丫来不及哭,连忙把早已准备好的鞭炮拿到院子里,点燃!
刚刚她看了一眼时间,两点二十九分。
手表上的日历显示出:1989年1月29日。
大丫知道今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二,明日便是祭灶了。
和奶奶先前向自己预示的一样。
看着噼里啪啦作响的鞭炮声,大丫默念:“奶奶一路走好!
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与爷爷无病无灾无忧无虑安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