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才值得昊玄帝君纡尊降贵,亲自来我们无间之境寻求帮助?原来,眼前这位,居然是已故的上神灵冰的转世啊。”
“啊呀,真是造化弄人,想当初,还以为昊玄帝君您手刃爱妻,是当真无爱无求无欲了呢,没想到,这千百年来,您始终对灵冰神君念念不忘。”
月恒瞳心笑着点明了林憬的身份,但林憬却没有太多心情跟她讨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他现在只关心那两个孩子在哪儿。
“那……那他们此刻……我可以把他们带回人世……不,就是……我还可以见到他们吗?”
林憬小心翼翼地传达着自己的诉求,而月恒瞳心只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随即说道:“他们两个对你而言很重要,对我的话,不过是两缕无足轻重的魂灵。”
“不过,我可不能白白给你提供消息……”
“你……领主不论想要什么,我……我都可以满足你。”林憬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两个孩子的下落。
月恒瞳心见状,扯了扯唇角,微微一笑:“你也太心急了,交易能不能成,还得看这位昊玄帝君——”
月恒瞳心饶有兴趣地将昊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真的肯为了他,跟我做任何交易吗?”
昊玄低下头,漫不经心地说道:“灵石法器,仙人肉身,你尽可索取。”
“啊?这种无味的东西,我这无间之境可多不胜数。”
“其实,比起拿那些庸俗的东西做交易,我更倾向于跟你们玩一个游戏。”
昊玄听到这句话,皱起眉头反问:“游戏?”
月恒瞳心颔首:“对。”
昊玄继续说道:“放着真金白银的交易你不要,却打算跟我玩游戏?枉我还把你看成聪明人。”
月恒瞳心闻言,丝毫不被昊玄的冷嘲热讽所动摇,她掩面轻笑,说道:“帝君说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只是一桩交易而已,就算折本也无妨。何况我真的很好奇,身为帝君的你,在经历弑父杀母,杀妻杀弟之后,你的心中是否还有一丝丝真情?而这位被你害惨了的灵冰神君,是否还喜欢着你。”
“无聊,听不懂你想表达什么,你有话说话,不要故弄玄虚。”
“嗯,简单说,我就是想知道,你们两个之间的爱是深是浅?算如今,还剩多少?”
“……”
听到这句话,昊玄和林憬的脸上几乎是同时显现出不太舒服的表情。
林憬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甚至差点脱口而出,自己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他对自己而言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其实,帝君肯跟随神君来到无间之境,以身犯险,足以说明,帝君神君还是有情。但这位神君对帝君嘛……可就难猜了。”
月恒瞳心狡黠地眨眨眼睛,看向两人:“我要跟你们玩的这个游戏也很简单——我打算当着帝君的面,用一炷香的时间,给灵冰神君讲一个故事。这期间,我要求帝君你不能打断我,也不许插嘴,直到我讲完这个故事,从神君口中的得到答案。”
“简言之,我要你接下来的一炷香里,做个旁观者,只要你能忍住不打断我,而灵冰神君的回答也令我满意,我就算你们赢了,把两个孩子的下落告诉你们。”
“怎样?你们愿意试试吗?”
好简单的游戏,林憬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名叫月恒瞳心的女子虽然看起来好说话,其实那低垂的睫毛下,隐藏着无数暗潮涌动的心计。
他不明白,接下来她要给自己讲什么。
但隐隐约约,他可以猜到,是跟昊玄有关。
月恒瞳心看向昊玄:“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同意了。”
“……”
“如果你敢打断我半个字,或者不允许我讲这个故事,你们就趁早走,对于两个孩子的下落,我也不会透露半分。”
“……”昊玄脸色好像比刚来的时候更加难看了。
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要讲什么。
但看着林憬充满希望的眼神,他又只好勉强忍住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喜欢讲就讲,随便。”
“好,神君你听着,我现在就给你讲。”
月恒瞳心也不废话:“故事的开头,有一个书生,这个书生出身贫寒,幸亏有他的结发妻子鞍前马后地伺候他,设法让他安心读书,安心进取,才让他顺利考取功名。”
“考取功名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衣锦还乡,把他的妻子也封为诰命夫人。”
“可没成想,等他考了功名,入了京,才得知自己一直以来生活的村庄突然被山匪偷袭,等他赶到老家的时候,村庄里大部分人都已经死了,而他的妻子虽侥幸活了下来,却也变成了一个记忆全无的疯子。”
“他念在夫妻情分上,对这个妻子竭尽全力地照顾,可是,已经成为疯子的妻子总是对他动辄打骂,口出恶言。妻子还因为疯病,导致记忆混乱,误以为这个书生是害死全村人的山匪帮凶,日日夜夜叫嚣着要杀他偿命。”
“书生在京中做官,正是官运刚刚启航的时候,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可他的妻子实在是疯地不像话,总是给他添麻烦。终于,在一次气急了之后,他将这个可怜妻子堵住嘴巴,锁上手脚,把妻子封进了一个地窖自生自灭。”
“而他的妻子,就这么被他的一时冲动,活活憋*了。”
“妻子死后,书生再也没有了被人误会和指摘的可能,从此他平步青云,官越做越大,最后权倾朝野,成为了一个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在功成名就之后,这个书生,偶尔也会想起他那个可怜的妻子,可惜,妻子的尸骨都已经化成白骨,再把妻子找回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为了舒缓思念,他在全天下散布画像,希望找到一名跟妻子长相相似的人,来抚平他的寂寞,纾解他的欲望。”
“而好巧不巧,有一个倒霉的乡间小吏恰好入了他的眼。书生越是看他,越觉得他一颦一笑,品性做派都跟自己死去的妻子一模一样。”
“为了得到他,书生费尽心机,不惜花费重金,赌咒发誓,才把这个小吏给哄到手。”
“那小吏天性单纯,从小只长在乡野,何曾见过如书生这般神仙风流的大人物?两人刚好到一处的头三个月,就如同天雷勾动地火,打成一片,连今夕何夕都忘记了。”
“对于这名小吏而言,他再没过过像这三个月这么好的日子。”
“书生带他进京,给他封了京官,给他宅子住,他以为自己飞黄腾达,鸟雀登枝,遇上了命定之人,终日沉浸在被人宠爱的美梦里。”
“可惜,这场美梦没持续多久,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碎了。”
“书生忽然得到一个消息,说,这世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特别会念经的和尚,这个和尚很有神通,可以生死肉,活白骨,无论是死去多久的人,他都能让他重新活过来。”
“这书生听完这事,立刻将他召入京,向他询问如何才能复活自己的亡妻。”
“而这个和尚也的确有手段,很快就把这件事办成了,看着重新活过来的妻子,书生百感交集,打算与其重新开始。”
“但这样一来,那个作为替身的小吏,就显得位置十分尴尬了。”
“为了给自己重新活过来的妻子腾地方,他不顾两人之间的感情,令手下百般欺辱折磨这个小吏,迫使这个小吏辞官出京,并且永世不敢再回京中打扰这对夫妻。”
“而这对夫妻,在那个小吏离开之后,就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至于那个小吏的死活,早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事了。”
月恒瞳心说完,微微直起身子,看向林憬:“我的故事讲完了,我想问问你,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有什么想法吗?”
“……”
林憬怔愣片刻,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讲得这个故事还挺麻烦的,又是书生,又是妻子,又是小吏,一个一个的变故让他应接不暇,也不知该怎么评判才好。
而且,如果这个故事是跟昊玄挂钩的话,那昊玄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那个书生吗?
那自己?自己是那个妻子?
可小吏又是谁?莫非,在自己离开的千百年里,曾有什么无辜的人,做过他的替身,并最终被昊玄一脚踢开了吗?
林憬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等他再看向月恒瞳心的时候,林憬的眼神稍微明亮了一下,如实说道:“嗯……我觉得,这个故事……有些糟糕。”
“三人之中,罪魁祸首,是这个书生,若当初他没有一时冲动,杀了妻子,后来也就不至于殃及那个小吏。”
“你是这么以为的?”
月恒瞳心反问。
林憬点头:“嗯。”
“那如果,你是这个妻子,你对这个小吏,是报以同情态度的对吗?”
“嗯,是的。”
“那我问你,既然你这么心疼这个小吏,那如果我让你离开你的丈夫,让这个小吏永远地跟你丈夫在一起,你舍得吗?”
林憬听了这话,立刻摇摇头。
月恒瞳心眯起眼睛,质问道:“你不同意?你还想跟你的丈夫在一起?”
“不是的。”林憬如实回话,“这个书生在这个故事里,既害死妻子,又害苦那个小吏,说明他本身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人,我只会劝那个小吏能跑多远跑多远,何必让他再回到这个书生的身边?”
“那个书生伤害过别人,却能轻易获得原谅,只会令他不思悔改,而不是感恩戴德。”
“至于小吏,如果连逃得远远的意识都没有,那他无论回到那个书生身边几次,都照样还是会被抛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