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君是怎么也没想到,陈多同会没由来的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她明白,这是陈多同的进一步试探,也是敲打她别和许文东走得太近。“我觉得像沈总这样精明的人,应该有办法。”陈多同说话时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陈书记这就寒碜我了,和您比起来,我这点小把戏根本上不了台面,更何况对付许文东这样的小角色,陈书记手拿把掐才对。”沈如君委婉地回绝了对方。
“手拿把掐?这个词用得不错。”陈多同点点头,然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许文东以为用这种手段可以从老虎的牙缝中逃生,可他不明白,老虎的牙缝再大,只要是它想吃的食物,依然会被咬得粉身碎骨。”
陈多同说完,看向王宝道:“老王,如果让你去连续各区,然后再让各区的领导连续各村的书记,再让各村书记去收拾这些销售人员应该很麻烦吧?”
“书记,不仅麻烦,而且即便我们的命令下达了,效果也未必管用,毕竟这些销售人员都是流动作业,还和一些村干部有着利益往来,想收拾他们太难了。”王宝解释道。
陈多同并没有反驳,这是当时社会的通病,农村的管理的确很难。
“书记,要不然我们调用一些#力?”王宝突然说道。
陈多同想都没想就摇头道:“先不说这种事需不需要调用#力,就说一万多个村庄,要调多少#力?恐怕要把整个京都的#力都调出去才够用,而且哪怕我有那么大的权利,敢那么做吗?你也不是小童,这种不过脑子脑子的话少说。”
王宝抹了一把头顶的冷汗,表情有些尴尬,陈多同说的没错,#力又怎么能是随便调动的?更何况还只是为了对付一些销售啤酒的这事要闹到上面,乌纱帽恐怕都保不住了。
“那该怎么办?”王宝有些犯难。
陈多同沉默几秒,突然来了一句:“恶人就得恶人磨。”
这句话,让现场众人同时愣了几秒,余贺年和沈如君也有些好奇地看向陈多同,心想这逼又在打什么算盘?
“恶人?谁是恶人?”王宝不解。
“这几年国家重点抓城市规划,所以一些市政部门,工商部门,劳动部门,卫生部门等等都组成了自己的执法队伍,这些执法队伍有个统一称呼叫做卫生监察队,他们权利不大,但却是对付老百姓的利器。只不过由于队伍太多,成色复杂,经常出现重复执法,相互推诿的弊端,所以这些队伍便成了老百姓口中的恶人。”
陈多同缓缓说道,而他口中的卫生监察队其实就是城管的前身,只不过在九十年代初并没有统一规划,所以是当时被人诟病的一种存在。
“我懂了,你是想利用这批人去收拾许文东?”王宝恍然大悟。
“这批人数量巨大,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让他们下乡抓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好,抓到的人怎么办?”
“先以罚款为主,给许文东点教训,如果他的人依然不收敛的话,我就真的动用#力了。”
陈多同说完,缓缓起身,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和余贺年等人做了道别,随后便带着陈小童离开了。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里,陈小童小声道:“爸,刚刚你不该在沈如君面前说出你的手段的,那娘们肯定会跟许文东说,我看她跟她女儿都跟许文东眉来眼去的。”
“你觉得老子没看出来吗?”陈多同的表情突然阴冷无比,再也没有了刚刚的从容。
“那你还在沈如君面前透露那么多?”陈小童小声道。
“许文东这一招属实够阴的,一万多个村庄,就算我铆足劲也无法做到将他彻底清楚,所以我才当着沈如君的面说出那些话。”陈多同沉着嗓子道。
陈小童皱紧眉头:“爸,我还是没懂。”
“陈少,你爸的目的是让沈如君传话给许文东,让许文东觉得我们有很多的手段对付他,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收紧扩张的步伐……”
“王叔,瞧你说这话的意思,好像我们手段不多一样?”陈小童十分不解。
“咳咳!”坐在副驾驶的王宝咳嗽一声,补充道:“农村那种地方的确很复杂,哪怕能管也不好管,尤其碰见一些不讲理的村民更是有理说不清,万一发生冲突闹出人命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不是要用恶人磨恶人吗?”
陈小童又打断了王宝。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实际上我们京都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卫生监察队,具体人数估计还不到五千。
而且哪怕人数真的达到了一万,我们也不可能也没权利调动所有卫生监察队,即便有权利,我们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下乡抓人去,毕竟全下乡了市容市貌怎么办?只要两个小时没有卫生监察队的人出现,大街小巷,三岔路口就会遍布小商小贩,到时候许文东的问题解决了,市里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陈小童听见王宝解释的这些话,终于明白了过来,低声道:“也就是说,我爸说的那些话有虚张声势的嫌疑,目的是为了让沈如君把话传到许文东耳中,让对方害怕收敛。”
“聪明,不愧是陈书记的公子。”
王宝没屁硬拍,如果不是他解释的如此清楚,恐怕陈小童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即便如此,陈小童还继续问道:“既然如此,我们直接调用#力不就可以了?”
“真要到了调用#力那天,恐怕也是我们无计可施的时候了。”王宝看了一眼陈多同,小声道:“陈书记,您说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还真没想到,许文东竟然给我来了一招准绝杀,之前我一直觉得对付他没有半点问题,现在我要重新审视这场游戏了。”
陈多同说完,靠在座椅上眯起了眼睛,轿车内瞬间陷入了沉寂。
戏园外,许文东溜达一圈后又折返了回来,一是因为沈如君给他打电话叫他回来,二是因为余瑶还在他的手上,他总不能直接把余瑶带回酒店。
“文东哥,上次没有把钱借给你,还未来得及跟你道歉,我真没想到父亲会跟来。”余瑶低着头,声音有些扭捏。
“我又没怪过你,道什么歉。”许文东轻声回道。
“可是……”余瑶微微一顿。
“可是什么?”许文东问道。
“可是沈遇都帮助你了,我……我却一点也帮不上忙。”
余瑶的话让许文东愣了好几秒,难怪这小妮子一路上闷闷不乐,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原来是想和沈遇做比较。
许文东笑了起来:“沈遇的母亲的确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但你并非一点忙也帮不上,你跟我认识的更早,而且帮过我的忙更多。”
“可那都是小事。”余瑶道。
“小事?”许文东连忙否定:“之前在桃园村发生的一切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帮助绝不是小事,而且你记住,对于我这种人来说,钱才是小事。”
“真……真的吗?”余瑶缓缓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许文东。
“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许文东点点头,看着对方那含情脉脉的模样以及那晶莹剔透的朱唇,他真有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不过这时候,一声不爽的咳嗽打断了许文东想法。
“瑶瑶,还不过来。”余震站在戏园门口,脸色比铁门还青。
“爸。”余瑶脸色有些羞红,她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被父亲看见了,一路小碎步的跑了过去。
许文东则跟在后面走上去,礼貌地打招呼:“余叔叔。”
“你好威风啊!”余震咬牙切齿的:“陈书记给你一次机会,你竟然不要,怎么?难道真以为自己斗得过京都的天?”
“余叔叔,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自己斗不斗得过呢?”许文东笑着回道。
“呵!”余震被许文东逗笑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你,是愚蠢还是狂妄自大,像你这样的人,我还真是头一次见,用句老话,你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许文东也跟着笑了:“谢谢余叔叔夸奖。”
“你……”余震气了一下,但又很快把气咽了回去,语气竟然软了下来:“许文东啊许文东,我现在拿你是真的没有办法,就算帮我的忙,别缠着我女儿了行吗?咱们两家真的是门不当户不对。”
许文东看了一眼余震,然后又看了一眼余瑶,缓缓吐出四个字:“恐怕不行。”
他说完,在余震愣神的过程中,直接与对方擦身而过,走进了戏园。
“许文东。”余震气叫了一声:“你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爸!”余瑶伸手摇摇对方的胳膊:“你就别说了嘛!”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就拎不清哪头重呢?那陈家啥地位啊?在古代即便比不了宰相,也是个一品大员,整个京都不知有多少家的黄花大闺女都想踏入陈家的大门,如果咱们余家能与其联姻,不知道要少走多少弯路……哎,你干啥去?臭丫头,你给我站住……”
戏园内,许文东先给余贺年倒了杯茶,然后又给沈如君倒了杯茶,当听见两人提到刚刚陈多同的那些话时,许文东想都没想就说道:“陈多同是故意让你们把话带给我的。”
“怎么说?”沈如君反问。
“京都周围一万多个村庄,不说面积有多大,就这错综复杂的网络就不是随随便便能遏制的,陈多同很清楚,他想要完全遏制我在村庄中的布局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想通过这种手段把我吓退。”许文东解释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沈如君又问。
“都把我逼到这个份上,沈总觉得我还有退路吗?”许文东微微一顿:“即便有,也要看我愿不愿意走。”
沈如君笑了一下,看向余贺年道:“老爷子,你说对了,这小子的确一根筋,我现在怀疑自己看走眼了,因为在我的认知里,只有那些精通为人处世之道的人才能爬到金字塔的顶层,可显而易见,这小子跟我的看法背道而驰,但我又忍不住对他进行了投资,哎!”
“怎么?后悔了?”余贺年笑着问。
“您老看重的人,我又怎么可能后悔呢?我相信您。”沈如君恭恭敬敬的说道。
许文东听着两人的对话,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沈总,余老,我怎么听不明白?”
“笨蛋,你真以为我会无缘无故就投资你一千万?真以为你几句话就能折服我吗?我是沈如君,不是我那宝贝女儿。”沈如君嫌弃的白了许文东一眼:“你还真当自己魅力无限呐?”
许文东被说的有些尴尬,这时候沈如君继续道:“你跟余瑶见面的那一天,余老爷子知道余震会去捣乱,所以便暗中联系了我,否则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许文东恍然大悟,连忙端起茶杯,对着余贺年道:“老爷子,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起个牵线的作用,能不能拿到投资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所幸,如君同样很欣赏你。”
“所以我说看走眼了嘛!”
沈如君把话接了过去,引得余贺年大笑了起来,好一会后才压手道:“好了,转回刚刚的话题,我们其实知道陈多同的目的就是让我们传话,他的话虽然有夸大施压的成分,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就比如说动用#力的那些话,我认为你一旦把他逼急了,这种事情他肯定做的出来。
当一个人的权势达到只手遮天的时候,是不容有人凌驾在他之上的。”
“我和余老的看法一致,即便你利用农村包围城市的手段惊艳了我们,但陈多同的反击绝对不可能小觑。”沈如君微微一顿:“你一定要做好准备,我可不想自己的投资被你带进土里。”
沈如君的话很明确,这一战许文东甚至会付出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