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老人口中的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之后,嬴佑低头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露出苦笑,“这还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啊。”
老人闻言同样笑了笑,接着开口朝嬴佑说道:“老朽才疏学浅,所能想到的,便也只有这些了,若是用别的办法,都不太好。”
“以刀兵杀之,这是最差的办法了,秦国不可能将所有的赵人都杀掉,就算杀人以震慑的话,那也绝非是太孙心中所想的。”
“另外就是让赵人自治,这同样是秦国绝对不容许的事情,呵呵,按秦国自己的话来说,秦国为了赵国的这片土地,流了太多血,死了太多人了,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不可能的。”
“我上面说的这两条,一个太过,一个太宽,所以折中下来,就只有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让赵人分散开,以徐徐图之,这是对赵人人心的蚕食,只不过此法同样不是尽善尽美...”
还没等老人说完,坐在老人身前的嬴佑就开口说道:“自然不是尽善尽美,若是要分散开赵人,便是要给他们在别的地方找适合耕种的土地,另外让人背井离乡的事情,必然积怨,而且赵国的土地也不会就此空下...”
“还是要从别的地方再征调人口过来,如此下来,两头得罪,这便是为了收服赵人心所需的代价了。”
老人在听完嬴佑的话后轻轻点头,笑着说道:“是了,所以老朽说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太孙眼下无法做,将来也未必情愿。”
“太孙眼下所需要面对的,是秦国苛政之下的乱子,自然不会再去做这些不是燃眉之急的事情,至于将来,太孙若是能平定了那些不臣之人,天下也必然是满目疮痍的景象...”
“到了那个时候,太孙和秦国,或许也会没这个余力再去做,呵呵,所以这个办法,虽然听起来是最好的选择,却也做不成的,赵人的这个问题,貌似无解?”
嬴佑闻言笑着摇头,接着指了指桌上的那碗空茶,开口笑道:“在遇到老先生之前,我也不觉得能从邯郸的赵人这里喝到一碗茶,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如今想不出办法,不代表以后没有...”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无非遇山开山,遇水架桥,如此而已,我做不成,还有我的儿子,儿子做不成,还有孙子,子孙会去做的。”
“先生既然读过那些儒家的学问,便是该知道有所谓王道一说,若我秦国能以王道治国,教化万民,那赵人的仇恨,未必不能化解,一百年化解不了,那就一千年,一万年,终归会化解的。”
在听完嬴佑的这一番话后,老人明显愣了一下,张大嘴巴有些惊讶,良久之后才是拍着手掌朝嬴佑笑道:“秦国的太孙殿下,好大气魄!”
“呵呵。”嬴佑闻言轻轻笑了一声,而后朝着眼前的那位老人说道:“我们这些姓嬴的啊,貌似每一代都要出个厉害人物,各个贪心的厉害,见到什么好的,都想着吃进肚子里,从来不怕吃撑了...”
“我便是这样,我要赵人活着,还要他们归顺,更是要让他们彻彻底底的成为秦人,至于能不能做成,如今不知道,那就姑且做了再说。”
嬴佑的这一番话说完,坐在他面前的老人无奈一笑,老人此刻的心里如此想着,遇上这些各个都跟虎狼一般的家伙,真是很难讲道理啊,可偏偏,他们做得成事情。
“老人家,该说说你的身份了。”嬴佑此刻笑着朝眼前的老人说道,而后又是略带几分玩味的说道,“再说说老人家的目的。”
老人闻言露出一个笑容,将桌上的残茶饮尽,这才开口说道:“老朽俗世的名字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了,我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所以老朽已然没有什么名字了,不过却是有个道号,老朽道号...”
“鬼谷。”
在听到鬼谷这两个字的时候,嬴佑的眉头微微一皱,脸上有些惊讶之色,接着朝眼前的老人问道:“是鬼谷子的那个鬼谷?”
“是了。”那位道号鬼谷的老人此刻冲着嬴佑点头一笑,接着又是自嘲说道,“真是,这鬼谷的名号真是越来越不响亮了,报出来都没能让太孙愣愣神,真是丢人的很啊。”
嬴佑闻言轻笑一声,接着朝眼前的老人问道:“可愿意同我说说这鬼谷的含义和渊源?”
“自然可以。”那名道号鬼谷的老人微微颔首,而后便同嬴佑讲述起了鬼谷的传承,“我这一门便是叫鬼谷,每一代只收两人为徒,所学相同,有那孙膑庞涓共习兵法,另外还有那苏秦张仪,只不过这两人入门时间不同,张仪入门早了许多年,故而与苏秦并不相识。”
“这四人便是最能壮我鬼谷派声名的了,而除此之外,鬼谷每代都有传承,皆是一名师父,外加弟子两人,择主而事,只不过只有先前的那四位,闯出了偌大声名,还有些人,他们虽是鬼谷弟子,却也不知自己的身份。”
“每代的两名弟子当中,授课的方法并不相通,像是那孙膑和庞涓,他们二人都是被那一代的鬼谷子待在身边授课,可像是苏秦和张仪,就不一样了,张仪倒是被带在了身边,至于苏秦,那一代的鬼谷子,只是丢了纵横之术的书简给他...”
“这收徒和教徒该如何做,在鬼谷一门之中并无定数,全看那一代的鬼谷子的喜好便是,所以有些人到死都不知自己是鬼谷门生。”
在听到眼前老人的这番话后,嬴佑轻轻一笑,而后朝着那老人笑道:“老人家,这种糊弄人的把戏,莫要说了吧,太荒唐。”
“嘿嘿,太孙倒是个聪慧的。”老人见被嬴佑拆穿了,也不气恼,只是嘿嘿一笑,而后才对着嬴佑解释道,“方才那套说辞,是糊弄外人的,太孙与我一见如故,那我就同太孙说点干货...”
“其实鬼谷这一派啊,并无什么收徒一说,只看眼缘,至于我方才的那套说法,最早起源于孙膑和庞涓这两人,当时他们二人一起结伴求学,遇到了那一代的鬼谷子,一见如故,那位同他们二人相处了很长时间,年纪又大他们一些,期间兴致来了,也传授他们课业,不过从未接收过什么拜师。”
“只不过这二位自己认为是鬼谷的学生,后来同那位分别以后,便自称是鬼谷门生,于是这鬼谷一派,也就越来越悬乎了,其实就是个误会而已。”
“至于后来的苏秦和张仪啊,也都一样,无非是像我一样道号鬼谷的家伙出去游历结识的,并非什么师徒,而在孙膑和庞涓之后,鬼谷的名头倒也响亮了,所以苏秦和张仪这二位也就学着孙膑和庞涓二人一样,自称什么鬼谷门生...其实不是的。”
“于是到后来,历代鬼谷子也就老实了,不敢随便说自己是鬼谷一派的了,生怕惹了麻烦事,嘿嘿,一堆人抢着求学拜师,可真是让人头疼的厉害。”
嬴佑在听完老者的解释之后无奈一笑,忍不住说道:“原来是如此鬼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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