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念已经决定,与陆君砚一道前往丹阳。
之前她劳烦温母暂且照顾江枫,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回京的机会,自然不能一直麻烦温家。
她预备将江枫送回江家。
他身上毕竟流淌着江家的血液,祖母不会不管。
只不过江枫不愿意,“大姐姐,我想和你一起。”
流放之路何其凶险,她不可能带江枫冒险,“枫儿听话,你先回江府,好好念书,日后还要考取功名,你的阿姐还指望仰仗你呢。”
江枫红着眼,抱着江知念不肯撒手,“大姐姐,你这一去,多久才能回来啊?”
温长安负手立在其后,“知念,浔州一案疑点重重,皇上和我不会放弃调查,只需再等一段时间,便有翻案的可能,此去山高路远,你的身子,如何受的住?”
“我可以去求皇上开恩,将你留在京中。或是……或是你与他和离。”
他说完这些,再看江知念时,江知念眼中并没有对前路未知的恐惧,不知为何,明明年岁不大,却有着一种超脱的平淡。
仿佛什么事情,在江知念眼中都不算什么。
一般来说,只有经历过大是大非之人,才会有这样的心态。
“温大人好意,知念心领了。不过君砚他身份特殊,哪怕只是对我另有优待,只怕也会引来旁人猜疑。”
“恐污圣上圣名。”
见劝不住她,温长安只能道,“那将枫儿留在温家吧,平日里我也好给他授课。”
“当初你将他从江府带出来的原因,难道忘了吗。”
温母泪眼朦胧,她知晓江知念记挂江枫,身为母亲,在以前的岁月里,她并不称职,现在能做的也只是为江知念分忧罢了。
“是啊知念,枫儿与我们都熟悉,并非什么大事。若是他日后自己想回江府,再回去便是。”
如此,便也可以。
交代完这些,江知念接过折柳递来的帷帽,她现在是罪臣之妇,与谁往来,谁便会被怀疑。
因此只能偷偷来与江枫等人告别。
明日就是被流放启程之日,注定无人相送。温家等人,只能悄悄地,隔着远远的看着陆君砚和江知念一行人被送走。
……
流放的马车中,江知念和陆君砚坐在其中,马车不如陆君砚的车舆宽敞舒适,一路颠簸,也实属难受。
陆君砚将残页拿出来,指了指上头的一个字,覃。
“之前我在浔州时,接待我的刺史,名为许覃。”
“我以茶引盐引相诱,让当地的富商竞相捐款,才为大绥节省了不少修渠的银钱。”
明明是做了为民为国的好事,陆君砚如今却被戳着脊梁骨骂,强扣下他没做过的事情。
江知念问道,“你猜这个许覃有问题,难道是他将青乌石偷换成了砂石?”
陆君砚沉吟片刻,摇头道。
“当时我在浔州府,眼疾已经恢复,也察觉到了他有异心。便让云终暗中查到了他与几个府刺史的勾当,所以水渠修建之时,他应当已经被圣上贬官。”
“且。”
这就是陆君砚觉得奇怪的地方,“我虽回了京城,但一直让人暗中监督修建过程,按理说,不可能出岔子。”
既然几方关系都不会出问题,那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呢?
江知念顺势问道,“所以你那晚是故意强行带我出宫的?”
他所说的不破不立便是,留在宫中如何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如亲自去浔州看看。
陆君砚把一张地图拿出来,流放至丹阳的路上,有一个分叉口,这个分叉口恰好直通浔州。
那这样看来,此计,也在绥帝的计划中。
否则绥帝怎会将他流放到与浔州如此之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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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流放队伍夜间寻了个客栈稍作休息,喂马奴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乘着马车流放的人。”
其余的侍卫嗤笑一声,“皇亲国戚,那能一样吗?”
江知念和陆君砚的房间,在客栈的二层,这次被流放,江知念把扶光和折柳都留在了京城,她的铺子可不能没人打理。
只带了半夏一个人在身边。
陆君砚只带了云初。主子有屋子住,他们俩便只能守在外头,偶尔还要被随行官兵使唤使唤。
入夜,江知念刚准备将外衫脱下,陆君砚伸手止住她,将她的手腕握住。
接着朝她摇了摇头。
意识到有危险的江知念,立刻停了手中的动作,片刻后,只见屋门缝隙处,渐渐飘进莫名的白烟,江知念微微皱眉。
只见陆君砚屏住呼吸的同时,又用手捂住了江知念的鼻息。
他的大掌,甚至盖过了她半张脸。
白烟慢慢结束后,外头的脚步声走得越来越远,江知念自己捂住口鼻,陆君砚则是去推窗户。
轻轻一推,并没有推动。
看来,窗户被封了。
江知念快速将茶水倒在手帕上沁湿,分为两块,递给陆君砚。
接着,外头忽然亮起了火光!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自然起火,只怕是还有火油等助燃之物!
两人对视一眼。
来了。
想让陆君砚死之人,又怎会轻而易举放过他?流放只是过程,他要让陆君砚死在流放的路上,永绝后患!
陆君砚单手抄起板凳,狠狠砸在窗户之上,第一下,砸出了一个大窟窿,随即有清新的空气涌入,第二下整个窗户便被砸开,窗柩随之往外落下。
他稍稍往下一望,这个楼,可不低。
便看了一眼江知念,江知念身后是熊熊火光,直接已经逼至门处,他本担心江知念会害怕,没想到江知念比他还要果断,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包袱便往下跳。
半空中的陆君砚使力让自己坠落时垫在身下,避免她受重伤!
双眸紧闭,只听耳边风火声交加,接着便是一声闷哼。
她睁眼,“没事吧?”
陆君砚摇了摇头,却在看到江知念身后的情景时眸光一凝,客栈外,数十蒙面黑衣人,手中提着刀,一步步朝着两人逼近。
江知念读懂他的眸色,与他一道起身,朝着另一方向逃命!
……
云初和半夏被引开,回来时看到客栈起了火,第一时间便冲入火海之中,被随行官兵拦下,“你们疯了不成?这么大的火,进去了哪还有命活?”
半夏厉声,“小姐和世子都还在里面,他们若是出了事——”
“笑话!死在途中的流放之人数不胜数,都被流放了,谁还管他们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