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宫里的人来了。”烟染在苏芷嫣耳边低声提醒,嗓音微颤,藏不住的紧张。
苏芷嫣眉头微蹙,一种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之前宣旨的太监,带着几名侍从缓步走进院子,手里捧着几个精致的木箱。他脸上挂着一抹僵硬的笑容,让人不由得背脊发凉。
“二夫人,上次一别,大家十分惦念,特意赏赐了一些东西。”
太监的语气恭敬,却透着冷硬,仿佛这赏赐不是恩典,而是带着枷锁的诏令。
苏芷嫣勉强笑着,指尖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僵硬地扶着烟染的手站起身,屈膝行礼,“臣妇,谢陛下隆恩。”
太监嘴角的弧度加深,笑容却愈发意味深长,“大家的心意,自然是为了您和靖王府好。”
他顿了顿,“那日一别,大家时常念叨。此次二夫人您前往邺都,正好可以一同觐见,聊表皇恩浩荡。”
苏芷嫣心头一震,眼底掠过深寒,这才彻底明白过来。所谓赏赐不过是幌子,真正的意图,是以此为由逼她随靖王一同前往邺都。
旨意虽未明言靖王府全员必须前去,但在这份赏赐之下,她已成了箭在弦上的人,无法退却。
皇帝对她那深藏的敌意,已经到了有些赤裸裸的地步。果然并不想放过她,也不打算放过整个靖王府。
“陛下厚恩,臣妇铭感于心,定不辜负。”苏芷嫣说道。
既然罪责难逃,她也不打算逃避。
就在苏芷嫣与那太监对话间,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宋瑾轩大步流星地赶来,眉头紧锁,面上带着几分焦急。
他远远地便看见苏芷嫣站在院中,身形单薄如柳,一阵风都能吹倒。
她的双手微微拢在腹部,身形挺直,有种倔强与柔弱交织的感觉,让宋瑾轩心头颤动。
她这身子,怎么能这样站着?!
而边上那太监,却像没看见一样,依旧笑得阴阳怪气。
苏芷嫣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微微点头,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眼前的太监将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又似乎每个字都带着刻意,这让她只能静静接受着。
宋瑾轩的脚步更快了几分,几乎是快步冲到苏芷嫣身旁。
温热的掌心轻轻扶住她的手臂,十分关切地说道:“你身子尚未恢复,怎能这样久站?”
他这话是说给苏芷嫣听的,更是说给边上这太监听的。
苏芷嫣被宋瑾轩触碰那瞬,整个人都紧绷了一下,下意识想要避开。
但接下来宋瑾轩的动作并不唐突,反而带着熟悉的亲切感。让她的抗拒瞬间软化,竟没有继续想要挣脱。
太监见宋瑾轩来了,脸上立刻堆满了虚假的笑容,微微弯下腰,恭敬地作了一揖。
“哎呀,二爷来了。咱家这可不是有意怠慢,只是奉了大家的旨意,特地过来给二夫人送些赏赐,还望二爷不要见怪。”
宋瑾轩眉头一皱,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但面上却依旧温和,“公公哪里的话,陛下的恩典,岂敢怠慢?
“只是嫣儿身子抱恙,劳烦公公让她坐下说话吧。”
他话音刚落,便不由分说地扶着苏芷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她。
“多谢二爷关心。”苏芷嫣低声说道,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
宋瑾轩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巨石。这份疏离,是因为她已经不再记得他们过去的一切。
“这是当然,是咱家疏忽了。”太监见状,轻咳一声,笑得越发意味深长。
“二爷真是体贴啊。二夫人能嫁到靖王府,真是有福气。”
宋瑾轩没有接话,而是转而说道:“陛下的赏赐,臣自当感恩戴德。不知公公还有什么吩咐?”
太监将手中的木箱递给身旁的侍从,又慢悠悠地说道:“大家特意交代,等到靖王起程时,务必请二夫人一同前往邺都。
“之前一见,一直夸二夫人是贤妇,等到了邺都,自然要一同觐见,这样才能彰显靖王府的家风。”
话音刚落,宋瑾轩的脸色便沉了几分。
皇帝不仅要他一家前往邺都,还要连苏芷嫣也一并带去,显然是绝不打算给他留任何退路。
他心中暗骂一声,却不得不压下所有情绪,垂眸拱手行礼。
“陛下的安排,臣等自当遵从。靖王府上下定当尽心效劳,不负圣恩。”
太监见宋瑾轩这般“识时务”,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几分。
“二爷果然是明白人。既如此,那咱家就不多叨扰了。这些赏赐,便留给二夫人好好收着吧。”
他摆摆手,侍从们将木箱整齐地放在院中的桌案上。似笑非笑地看了苏芷嫣一眼,随即转身离开,身后的小太监们紧随其后。
等到那一行人走远,烟染再也忍不住,愤愤地呸了一声,“一个阉人,仗着势头在这耀武扬威,真是不要脸!”
苏芷嫣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说话。她轻轻摇了摇头,似是在附和烟染的话,又似是在沉思。
宋瑾轩站在苏芷嫣身旁,低头看着她的侧脸,正在想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刚才……多谢二爷了。”苏芷嫣轻声开口。
宋瑾轩一愣,心中掠过一丝苦涩。
她对他的称呼,已经从曾经的“瑾轩”变成了如今的“二爷”。
称呼的差别,如隔天堑。
“不必跟我这么客气,”他低声说道,目光落在她微微垂下的眼睫上,“这是我应该做的。”
苏芷嫣没有接话。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宋瑾轩站在原地,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此刻的自己无比无力。
“既然我也要去邺都,”苏芷嫣打破了沉默,“那我就下去准备一下吧……”
有了这句话,四周的空气又开始流动起来。
宋瑾轩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好,我也还有些事情要去父王那边交代……”
两人默默错身,各自往不同的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