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山。
萧玉清背着个昏迷的小男孩,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拨了杂乱的藤蔓野草往前走。
小男孩看着约莫七八岁的模样,容貌白俏,他的腿脚处上滴滴答答的血,上面还带了个成人手掌大小的兽夹,死死咬在他的小腿处。
除了背上的小男孩,她的腰间栓了一根绳子,绳子后面拖的是一头被猎杀的小鹿。
突然,萧玉清停住了脚步。
她缓缓将目光落在右边,就见暗处像是有个活物,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三个’。
包括死了的小鹿。
她抬头朝着天上看了眼。
稀稀拉拉的雨滴穿过茂盛的树冠砸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泥污和血水混杂在一起,甚是有些恶心。
萧玉清有些不舍地朝着小鹿看了眼。
她得放弃它了。
要说放弃背上的这个也不是不成,可到底是个还活着的……
死了的没法跟活的比。
不然他们几个都得死在这里。
萧玉清当机立断,解了腰间的绳子,再次将背上的人颠了颠,这才朝前走去。
后面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直接朝着那死了的鹿扑过去,显然已经饿极了。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暗得厉害。
下山的路愈发湿滑,好几次萧玉清都觉得自己晃了身子。
她有点点后悔了。
早知道就让暗锦卫跟着了……
她确实没有想到突然就下了瓢泼大雨,明明今日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的。
一切都算的极好。
可天不遂人愿,五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萧玉清思绪很复杂。
她中途终于找了个小小的山洞,好歹将人挤了进去,勉强不再淋着雨。
好在她身上带了火种。
萧玉清小心翼翼将人放下,又将火种拿出来,寻了些山洞里还算干的杂草树枝,点了起来。
两人的衣服都是湿的。
她三下五除二将小男孩的衣裳脱了个干净,用树枝挑着,将衣服慢慢烤干。
“阿秋!”萧玉清打了个喷嚏。
许是她声音大,躺在地上的小男孩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可很快又似乎因为沉重,再次闭上了。
等待衣裳烤干后,萧玉清这才皱着眉头开始瞧着他的伤口。
兽夹的威力还是很厉害的。
她固然有力气,可也不敢生生地将这东西拔出来。
万一血流不止呢?
萧玉清此番前来,也为了预防自己会受伤,带了些简单的止血和创伤药,早在遇见他的时候,就一股脑全给他倒在了腿上。
血倒是止住了。
她将人挪动了下,将人弄到火边,稍微暖了些。
然后才自己回了原处。
眼下的雨下的越来越大,怕是要等着明日停了雨才能回去,只怕父皇和母后要急死了。
一顿面壁思过应当是逃不了了。
萧玉清也累极,将脑袋往旁边的石头上靠了靠,就合上了眼。
直到睡梦中听到有遥遥远远的呼声,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待仔细竖着耳朵辨别后,终于确定是自己人的动静。
“在这里!”萧玉清大声呼喊。
终于,两边人马激动的汇合。
为首寻到的是她身边常待着的几个暗锦卫,很快又集合了一些御林军,以及几个带路的百姓。
萧玉清睡了一觉,也恢复了些力气。
她乐滋滋地吩咐人将小男孩带上,这才蹦蹦跳跳地下山。
只是她也觉得可惜。
好不容易猎来的小野鹿,没有了。
明日就是母后的生辰,她没有可拿的出手的东西了……萧玉清又觉得莫名沮丧。
下山后,就迎面看着了匆忙过来的父皇和母后。
“儿臣……”
萧玉清还没有来的及说话,就止住了自家父皇阴沉的脸色中,她默默要扑进旁边母后的怀里。
柳婵到现在,满心的着急和害怕才在见到她安然无恙的瞬间,化为了暴怒。
“萧玉清!”柳婵难得厉喝出声。
她很少对女儿发火,可一旦发火,就是闯了天大的祸。
比如萧玉清五岁在床上背着嬷嬷玩火,不小心烧了床上的帷幔,差点就着了整间屋子。
失火是小,可烧着她怎么办?
柳婵也不是不动手。
那是她第一次打萧玉清,狠狠地朝着屁股打了好几巴掌。
萧玉清哭了一下午。
萧临则向来扮好父亲的角色,对女儿严厉的同时又宠溺,可这一次,他也宠溺不出来了。
“儿臣错了。”萧玉清果然吓住。
她瑟瑟,“儿臣做足了准备来的,想给母后一个惊喜,可是……”
谁知道会突然变了天。
不仅仅变了天,她还碰上了个累赘,要不然也能回城了。
单说救人,她就废了好大的劲,浪费太多的时间。
萧临看了眼后面被暗锦卫背下来的小男孩,又看了眼自家女儿,好歹是拽住了柳婵的手。
“回去再说。”萧临道。
柳婵怒极,却又在她说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的时候,硬生生压住了自己的怒意。
两人转身回了马车上。
萧玉清紧随其后。
一家三口默默相对着脸,谁也没再说话,直到马车入了城,再入了宫门。
两刻钟后,换好了衣服的萧玉清跪在了自家父皇母后身边。
她举手,“刚刚儿臣带回来的那个……”
人家还受伤呢。
“王太医已经过来了。”柳婵的声音还是阴沉沉的。
她受惊过度,这会儿哪里能笑的出来。
倒是萧临冷静,“你好大的胆子。”
萧玉清低头,“儿臣知错,儿臣……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但要是重来,她一定看好了下不下雨。
可恶的老天爷。
坑她。
事情的经过萧临已经了解了大概,再继续盘问女儿,想必也问不出什么。
可事情不能就这么随便结束了。
“你长大了,朕和你母后不打你。”萧临看着她,“去面壁思过,再给朕写十篇策论,朕会让人将题目给你。”
策论……十篇。
萧玉清焉了。
她宁可面壁思过二十日。
“今日你母后的生辰,你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不准出门。”萧临又道。
“是。”萧玉清更悲伤了。
萧临没好气道,“先睡觉,明日再说。”
这已经是后半夜了,距离上朝的时间,两个时辰都不到了。
他也需要歇一歇。
柳婵临走前,终于想起了还有个小男孩,“他哪来的?”
“就从山上捡来的。”萧玉清说的认真,“他被捕兽夹伤到了,儿臣也不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