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未施粉黛,白净如玉的脸上波澜不惊,根本看不出太多情绪的端倪。
尤其那双眼睛,越发深邃如渊,叫人一眼就能沉溺。
平川公主张了张口:“……好,我看着。我姐姐尸身……”
“殿下放心,旁的不说,我的医术还是拿得出手的,配置药方保全温川殿下的尸身不腐不败,这一点我有信心。”
听了盛娇的话,她松了口气。
咬着牙关,又一饮而尽,她才淡淡道:“不管怎么说……我要把姐姐接回京城,要让她入土为安。她是为了大安为了我,才去和亲的,如今横死异乡,我怎么也不能叫她一缕芳魂无安身。”
盛娇:“好。”
正对坐着又饮了一杯,外头点墨来传话。
“殿下,冯成康求见,他已经跪在殿外了。”
平川公主刚才稍稍平静的情绪,又起波折。
她冷冷道:“本宫让他好好在住处待着,他又来做什么?本宫身边可没有这样不听话的人,你告诉冯成康,既然不愿成为本宫的人,那本宫也没什么好留他的,往后让他好好做官当职,这段往事就算了吧。”
点墨:“是,殿下。”
听着外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去,盛娇微挑眉峰:“殿下这回这么快就玩腻了?”
“哼,冯家二郎,也不过如此。先前吹得那样好,什么人中龙凤,京内难得一见的英才,还不是眼底只有权势富贵的奴隶,要我说……冯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平川公主摇摇头。
“殿下好生无情,我瞧那冯二公子对殿下怕是动了心。”
这话好像触动了平川公主的心底,她笑了。
笑得那样嘲弄,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真心可言?你难道忘了……冯家那点子事外人或许不知晓,但你我都知情。宰辅大人权高位重,他真想捂着旁人的嘴巴,自然有些话是传不出去的,就说这冯家几个儿子吧,明面上看都是嫡子,都是一样的尊贵,可实际呢?”
平川公主轻轻晃悠着手里的茶盏,任由青碧透亮的茶汤时不时撞击着盏壁。
末了,她才轻笑,“冯天护,冯成康是一母所出,而冯嘉玉……却是续弦之子,一样都是嫡出,这里头差别大得很。”
“嫡庶之分不过是名分差别,京内真正的高门哪一个会在意这些?”盛娇道出了一个真相,“只要是血脉所出,不论嫡庶,只管以才学能力说话,庶出也未必不如嫡出。原先的御府台陈大人不就是这样?”
“话是这样说,可同样的话也要看对谁说,陈大人是两榜进士,被我父皇御笔亲批提字,盛赞他乃肱骨之臣,有衡量天下之才,试问冯家如今这一代,哪一个能比得上陈大人?”
平川公主抖了抖袖口,猩红的双眸终于渐渐平息,“我知晓你的意思,你也不用试探我,对冯成康,我没那么多情分可言,露水夫妻还要论心中情意,只怕是有多少情意都不够使的。”
盛娇垂眸:“殿下勿怪,实在是我与冯家……合不来。”
“只是合不来么?”平川公主笑了,“前段时日,我给冯华珍送了个伴过去,免得叫她在底下独自受冻,寂寞难捱。”
盛娇瞳仁微紧。
平川公主又道:“你替我护全了温川姐姐的尸身,不叫她横尸山野,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我平川不是什么好人,但欠人的情分,我一定会还。”
盛娇离去后,吕嬷嬷几人忙不迭地快步进来伺候着。
平川公主揉着眉心。
这一刻,强撑着数日的精神终于绷不住了。
深吸几口气,她阖目道:“不必在我跟前忙活,传话下去,就说本宫出游几日实在是疲乏,这几天须好好静养。对了,把本宫带来的礼物送去给皇兄。”
那是沿途州县买的一些特产。
说是礼物,其实不过是做搪塞之用。
很快,这些礼物送到了魏衍之的案前。
听完赖晨阳的回话,他眉心紧蹙:“平川的胆子一向如此,不过你方才说……她回来时还带着盛娇?”
“是,公主殿下与盛娘子一同骑马归来。”
魏衍之轻哼:“这个平川……八成又是在外头玩野了,回来就找她来给自己瞧病,身子都还没好全就这般折腾,罢了罢了,父皇都管不住她,何况是我。盛娇呢?”
“盛娘子从公主殿下处出来,就去了宝心娘娘的偏殿。”
闻言,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女人……如今到御府院来,要么是为了见自己的妹妹,要么就是往那个什么侧妃处跑,竟从未想过主动来看看他!关键是这个侧妃还是她硬塞给他的!
顿时,郁郁之火憋闷在心,魏衍之丢下纸笔,拂袖起身:“走,去偏殿瞧瞧。”
此刻,偏殿内。
宝心正与盛娇说话。
里头帘幔层层落下,又隔着一架巨大的雕漆屏风,那屏风上头是以湘绣而成的百鸟朝凤图,日头的微光照在上面,熠熠生辉,令人眼前一亮。
霜琴却没有那么好的兴致,还能静下心来欣赏。
她依着宝心的话,将其余的宫婢都屏退至殿外,独自一人守在这里。
也不知她们在商量什么,嘀嘀咕咕说了有好一会儿了。
霜琴不敢听,却又想知晓,一时间心痒难耐,坐立不安。
正愁得发慌,只听外头通传,说是景王殿下到了。
霜琴忙不迭地大声又重复了一遍,好给屏风里头的二人一个提醒。
刚一转身,魏衍之已经到了她跟前。
霜琴立马低头跪下,行了个大礼:“奴婢见过景王殿下,景王殿下万安。”
“你守在这里干什么?”魏衍之皱眉。
他望向屏风深处。
只见那头人人影憧憧,似乎有人款步而来。
当盛娇从屏风后面走出,她身后还跟着宝心时,魏衍之这才察觉到不对——这二人大白天地躲在内殿里作甚?
再一联想起盛娇很抗拒进入他的内殿,他的面色就更难看了。
盛娇福了福:“见过景王殿下,民女是前来替侧妃娘娘请脉的。”
话音刚落,魏衍之就冷冷道:“侧妃……是了,盛娘子提醒本王了,眼下本王身边还有一个侧妃,晚上安排的歌女助兴可缓一缓,本王大可以来侧妃处消磨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