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颖颖把褚欢交给门外的温雅玲,便站在门口,既不敢进,也不想走。闵晚晴初次相见表现出的那让人惊吓的二,使褚颖颖见她就会想起,余悸难消。
“最好把闵姐撞傻!”褚颖颖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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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晚晴在瞬间估算了明阳的力道和褚照天奔到的时间,一式后坐撇脚,跟步抱球,左手卸力。
可惜两项估算都错了。
褚照天的来势出乎意料的疾,她弓步刚搭出,身体即被撞出个大跟斗,高飞,跌落,摔在一张桌上。明阳大惊失色,飞纵过去。他旨在救人,拍出褚照天是让闵晚晴稳稳接住,因此,他卸了飞来之势的力道,探知出轻重,才顺势一带,双掌推给闵晚晴。
明阳已揣摸到闵晚晴的水平,以为她单扶、合抱,都能接住人,哪知她却被撞飞了。明阳跃到闵姐身边,见她沾桌即起,轻轻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撞击的力道是从哪来的?明阳心中仍是疑惑。
褚照天的身体直起直落,嘭嚓喇砸碎了一张桌子。
在参差不齐的惊呼声中,他再接再厉,一张接着一张地狂砸桌子,众人骇然。
“踏马的,你请来客人,却又砸自己场子,姐陪你玩儿把大的。三哥,你去北门拿一杆枪,大竿也行,我挑了他!”闵晚晴吐了个门户,揉身要上。
阳明低声道:“小闵,等等。”
牛三不接令,也不抗命,做了个走的姿势,把脸对着墙壁。
褚照天像玩蹦蹦床似的,砸完桌子,又一张张地砸着椅子,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邪异动作,恐惧,害怕,没人敢动弹。阳明悄悄向闵晚晴了解情况:“你那招野马分鬃使得地道,得了简化太极的精髓。被撞时,你是什么感觉?”
闵晚晴这才回味着:“劲猛势疾,触身却又柔和绵软。咦,他像裹了一层充气的皮儿。”
“像安全气囊,对吗?是人撞在安全气囊上那种感觉?”
“我没出过车祸,没撞过。”闵晚晴不会开车,乘出租车也没超过五次。
“摔在桌上疼吗?”
闵晚晴的身手比脑子的反应快,经明阳提醒,才发现不疼,她迷惑地摇头:“也不疼,邪门儿了。”
明阳分析道:“可能是高人在和褚总开玩笑,最多是小小惩罚,没有伤人的意思……”
“谁,谁这么高?”
“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他用的特异功能。照褚总这么快速的飞旋,人早昏迷了,根本保不住命。可是,高人要伤他的性命,没必要在这里炫技,悄悄杀了就是,犯不着示威。据我观察,在场的人,功夫都不如褚总,没必要杀鸡给咱们看。”
“褚照天真会功夫?”
“会,我们交过手。那高人既然不是杀人,他在褚总昏迷后,一定采取了保护措施。否则,没人经得住高速的飞旋,摔砸。咱们出手是徒劳,反而会惹出高人玩耍的兴致。咱们不动,也许他会罢休。”
“好,我把这碎片儿扔完。”闵晚晴顺手扫起桌上的瓷片。
两位仙子对明阳的话听得真切。
王慈雪讶然道:“那是什么人?你查过吗?他能看出紫幂的奥妙,对你心思也说得差不离儿!”
李涵悚然一惊,喊道:“定!”
全场人呆若木鸡。
闵晚晴正缩手入腰,准备发力掷瓷片,被定住。
王慈雪见明阳是一怔之后才被定住,不禁起疑:不像凡人。
李涵一招手,紫幂缩成乒乓球大小飞到她手里。她快速出了朝花堂,单手凌虚一抹,外面被定住的人倏然进了室内。
王慈雪眼风掠过,说道:“快洗脑!”她无形的身体掠向半空中。
李涵也看见少了一人,默念几句,伸指一弹,把褚照天砸进朝花堂那段情节从人们脑海里清除了。
王慈雪转了一圈回来:“常规在厕所门口被定住,尿了一裤子。”
“你看得真仔细。”李涵由此想起一事,“哎,黑杀元帅调兵遣将非常神速。几十里地歘一下,眨巴眼儿就到跟前儿了。你为什么不提?若以那种速度来红尘逮天神,履仙门一天就覆灭了。”
王慈雪惊讶道:“我没见过呀。王灵官说话的速度跟我们差不多。你没跟他说话?”
“在战阵上撕杀,谁没完没了去说话?”
“你是话蒌子呀,挑话说呗。”
李涵极为忧虑,派遣间谍更是势在必行:“找个僻静的地儿,我问问褚照天服了没。”
“等等吧,他没想通,你叫去天庭当差,是惹火烧身。用间不能强逼,靠自愿。他又没短处捏你手上。”
“他怕克隆,怕给他的三魂七魄动手术,这就是短儿。快找地方!”
王慈雪朝北边看了一眼,说道:“去卧云厅吧。那你们聊,我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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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云厅在四面厅对面,隔着花印碧港的水景,孤零零地在池塘一角,很僻静。
厅内装饰素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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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服!”褚照天明确地回答。
缩小后的紫幂启动了屏蔽功能,连夸克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紫幂一消失,褚照天的身体自动恢复原状。他是笑着不服的,没带敌意。但口气不驯,令李涵不喜,她一指点去,紫光犹如利刃,直插褚照天的印堂,刚触及皮肤,又停住了。
夸克在耳蜗说道:“我没搬动她!搬运术要练到随心所欲的迅捷,才能抵挡天神。”
李涵站在对面,约两米远,杀气毕呈,问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信。你的紫幂套住我,就把我捏在手里了,怎么处置都行。可我不怕了。”褚照天笑着指了指中堂翘头案前那张八仙桌两旁的圈椅:“光姐请坐。我给您说说,我不怕的原因。”
李涵也不客气,坐下后,指着堂下左侧的圈椅:“你坐那儿去!”
褚照天依言坐下,侧身向她看去:“光姐……”
李涵正色道:“臭流氓,眼睛看你对面,不许看我。”
褚照天的眼睛侵犯过她,终究心亏:“可我不看着您说话,不礼貌呀!”
“你不看我,才叫礼貌。少说废话,什么原因?”
褚照天看着对面的椅子茶几说道:“我能自主投胎,您杀了我,我投胎便是,随时杀随时投,能兼顾到养生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说的是这道理吧?”
“别问我!”
“我的三魂七魄可以随意分离,却不会魂飞魄散。您找不到它们,抓不住它们,就给它们动不了手脚,手术。您能克隆出无数的老油条,却克隆不出我的魂魄,没一点儿用。而您现在的处境很不利。我的三魂七魄虽然搬不了你,但能连同卧云厅一块儿搬走。”
李涵悚然一惊,白皙的脸上却保持着沉静,“你试试!”
褚照天笑道:“夸克试过了,它怕你,想搬走您,可您有仙术仙法在身,它没搬动。您也没感觉到吧?搬运不了您,却可以连同卧云厅堂一起打包,像在云层里那样,转眼送您回万柳堂,您不知不觉。我不说,您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这事儿在阈限空间李涵经历过,此时一想起,她骨寒毛竖的。
此妖不怕死,他的三魂七魄乱飘,不能打根儿上灭了他。跟这种玩意儿相处,真挺麻烦的。李涵在电光石火间,转动了许多念头,却不敢保证能百分百规避他的邪术。
褚照天起身道:“现在试试。”
两道紫光忽地飞来,一股缠住褚照天的腰身,一股捆住他双脚。
褚照天跌回座椅,笑道:“光姐。我的三魂七魄要搬您,不会先对您说的。它们这会儿在不在我体内,我不知道。您的紫幂没缝隙,它们要防着被套住。”
李涵收了紫光,坦白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像所有红尘人一样,都有皇帝梦,要么自个儿当皇帝,要么追随皇帝博取荣华富贵。我以前不免俗,想当皇帝,想拥有江山万民,为所欲为;后来还想升仙。但去了一趟天庭,没这念头了。人欲无止境呀,我占了江山,想到还有干预我的人,还有危险,那就要占据天庭,占据多维空间,这太累了,为欲所累,没完没了。而安常处顺活着,才叫惬意。”
“我没问你的理想。你想对我怎样?”
褚照天侧头看向李涵:“我看着您说话行吗?”
“不行!转过去!”
褚照天又起身:“那我不说了。”他急速伸手警告:“别用仙术,别用紫幂。您一用,我的三魂七魄准会把我俩打包给搬运了。它们能弄我出去,我不敢保证它们放不放您。”
李涵陷入一个尴尬的局里,对方可以制约她,她却拿对方没办法。
要命的是,她还不好意思主动离开这里,主动跑,叫逃,叫示弱。可是,不跑吧,她又没什么硬核的办法威吓他,不能再威逼他去当间谍。
“你只要不把我当丹鼎,可以看着我说。”李涵仍然严肃又略带强横地说道。
褚照天见她退了一步,又跟进一步:“我修炼不到家,管不住我眼神。它若拿您当丹鼎,您愿意听我说吗?”
李涵一掌击在桌上,愤怒地站起:“别过分!”
八仙桌喀喇一声,碎在地上。
褚照天也朝身边的高脚茶几一拍,他用的阴劲,茶几无声地垮掉。
他盯着李涵:“您可以轻易杀死我,但我的胎光立马就能找到新宿主,您阻止不了它。我知道履仙门总舵在哪儿,知道你们的商会在哪儿。我认识王天神,认识阮朝阳,认识您,我能够把新康的神民一一找到,搬上天庭。”
李涵眼里冒着精光,燃着怒火,她瞪着褚照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没找到铃铛主人,没找到神秘使者。等我把新康的逃逸天神打包交给他,让他带你们去天庭,你们就见到他了。光姐,凭这个,我可以看着您说话吗?”
“呃!”李涵心里像打了一个嗝儿,凉透了十四经脉。
她既低不下头服软,又昂不起头说不。饶是她历练甚多,处事经验丰富,面对这样一种突如其来的骤变,竟然也无计可施。
她连体面地离开也做不到。
李涵当首领后,渐渐看重尊威和面子了,这两样东西是日积月累养出来的。
假如老油条冷不丁一下把她缩小成微生物,送到万柳堂,王慈雪一定会乌里嚎疯去通知吴六奇、罗万琴找人,整个分舵都要轰动。就算阮朝阳找到了她,大家也只能束手无策地参观着可怜兮兮的她。上报履仙门,不亚于十级地震,有没有人把她变回原样且不说,单说她那份儿窘迫,就能把人磕碜死。王慈雪呢?见我下不了台,也不出来打圆场!
好在褚照天见她不说话,又善解人意地开了口——
“您这会儿一定认为我是恃强欺凌,您心里不爽,对吧?”
“还行!”李涵毕竟是民选舵主,靠能力一步一步上去的。见老油条没逼她回答,她的口气有所松动,要找台阶下。
“有人学了本事,觉得不变本加厉地恃强凌弱,就亏了。有的人长了本事,只想让自己的生活环境和谐,我就是。和谐的企求不是口号,我要身体力行给自己营造个和谐环境。我刚才不是报复您,只是做个小试验,请原谅。我会恪守诺言,三天后跟您上西天门。”
褚照天说话间,李涵的面部肌肉松弛了,换了一付面孔,挂着世俗油腻应酬的笑容,透着俚俗的热情豪爽,她疾步走来。褚照天正说完,李涵已到他面前,和蔼、亲昵、爽朗地笑着在他肩上一拍:“原来忠言是这么逆耳,大兄弟,姐没认错你。”
“姐?大兄弟?”褚照天给整得不会了,他习惯光姐高雅的肃穆,没防备她庸俗的亲切。
夸克提醒道:别露怯。你是靠强硬赢得了和她平等说话的资格,还须提防诡计。她就是阮朝阳说的十一宫主,十一董,新康分舵的舵主。
褚照天顿时有了受宠若惊之感:毕竟光姐好看好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