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方亮。
苏韫晴和胡氏才刚起床,涔州知府和汖县知县二人便结伴上了山。
此时的宋榔和凌渊早已经行船出了海,山上的女眷是林琅和宋梅在安抚,其他所剩不多的人则全部听命于坤叔。
坤叔见二人坐着官轿,脚不沾地便轻轻松松入了寨门,心中一阵梗痛唏嘘。
这若是换了从前,连皇帝老儿来了,也不见得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入山。
拱手道:“下官路坤见过二位大人。”
身着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道:“你是谁?你们山上管事的呢?”
坤叔恭敬道:“我们宋榔宋大人身受重伤,已经被送去治伤了,我是他手下的一个百户,二位大人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和我说。”
两个大人对视了一眼,身穿七品官服的道:“就算宋大人不在,我们也依旧还要例行公事。”
坤叔不解:“花豹等一干人已经被锦衣卫和何捕头带回府衙去了,不知二位大人所谓的公事是何事?”
说完抬头打量起了这二人,想必穿着四品官服的是继柳宗衡升迁以后新上任的涔州知府卢易,而七品官服者则是汖县知县魏登。
听完坤叔的话卢易微微昂首道:“龙隐山此次事变,皆因你们私藏大量财物而起,而据本官所知,龙隐山的财物皆是这么多年半道截获或者偷盗而来......”
坤叔一听便已经嗅到了他们的来意,看着他们的眼神立刻警觉了起来。
魏登接着卢易的话道:“我们二人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这龙隐山所藏不义之财而来,这些财物本该是朝廷所有,既然宋大人不在,那么便请路百户配合我们此次对龙隐山的清算吧!”
坤叔毫无惧色:“那么还请二位大人出示皇上的圣旨或者巡抚大人的所出具的文书,只要有理有据,我等自当全力配合。”
卢易和魏登二人又对视了一眼,似是在表达对坤叔如此不好糊弄的不满。
卢易将头稍微歪了歪:“路百户这是何意?龙隐山为此差点全员覆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连锦衣卫都惊动了,查抄清算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可是朝廷命官,自然是想在前头替皇上分忧......”
坤叔拱手道:“抱歉了二位大人,没有圣旨恕我不能配合。”
魏登瞪大了眼睛指着他:“你敢抗命?”
“不敢,下官在此恭候二位大人下回带着圣旨文书而来。”
魏登被他不屈不挠的态度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可是带了人来的,难不成你还希望山上仅剩下的那些人因为这些不义之财再一次自相残杀?”
坤叔无奈的摇摇头:“念在二位皆是刚上任不久的新官,下官想劝谏二位几句,这些财物便是见血封喉的利刃,既然做了我们涔州的父母,便要万事为涔州黎民考量,而不是将手伸到本不该你们涉足的地方。”
卢易听他这么一说,也已经是怒目圆睁:“你这是何意?你不知道现在皇上在朝中有多忙吗?柳大人在巡抚衙门也是废寝忘食的处理公务,我便是有意要为皇上分忧......”
“看来二位大人还真是一片赤胆忠心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高迎庐手扶着绣春刀的刀柄,面无表情的迈着庄重的步伐朝着他们走来,身后是几名锦衣卫和两个女子。
卢易和魏登见了他,不可置信的又一次对视,忙双膝跪地:“下官见过钦差大人。”
高迎庐丝毫不理会他们的恭敬,大步向前,衣袍带起了一阵凉风。
“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来的?”
此时的魏登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本来官阶就低,又做贼心虚,再加上高迎庐一身凛然之气,自带杀伐之态,他只剩下了瑟瑟发抖的份。
卢易大概是在官场混得多几年,镇定了一会,开口道:“下官是想,既然龙隐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皇上此时也鞭长莫及,便主动前来将龙隐山这些年所得的财物尽数缴获好上交国库,让这些财物能够尽早物归原主。”
高迎庐手肘撑着膝盖半蹲下身来,冷厉道:“路百户已经告知了二位,宋大人治伤去了,可二位却依旧咄咄逼人不打算商议,若今日本官不在,你们是不是打算硬闯?”
“不敢......”
“下官不敢......”
高迎庐站起身:“我看二位多少有些孤陋寡闻了,皇上早就已经派出了木政司的人到花木港预备照着我们所缴获的倭奴的战船进行改良创新,建造出属于我们大良自己的战船,来巩固东部海防,而建造战船,需要大量的银子,龙隐山的财物,便是为大良海防所备,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查抄了?”
听他这么一说,卢易和魏登二人都目瞪口呆,伏地磕头。
卢易将额头磕在地上不起来,沉痛道:“是下官不知情,行事鲁莽了,还望钦差大人饶恕。”
魏登说话的口音就要结巴很多:“对,对,大,大人,不,不知者不罪。”
坤叔得了高迎庐的解围,对这两个人的行径更为不齿了:“大当家早在几个月前便有了将山中财物尽数上缴作为海防经费的想法,正巧也得到了皇上的认可,待大良有了经费,以我们的能力,定是能够建造出比倭奴强十倍百倍的战船。”
坤叔说得慷慨激昂,不禁抬头看向了大海的方向:“到了那个时候,倭奴怎么可能还敢到我大良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我们大良沿海的百姓又怎会再受这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之苦?”
卢易忙道:“皇上英明,宋大人大义,皇上英明啊!”
高迎庐背着手退开两步:“大良自开国以来,不管是知县还是知府,都没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二位大人今日来此的本意,本官便不挑明,若不是本官及时出现阻止了你们,导致真酿成了什么后果,只怕是你们两个的脑袋也不够砍的。”
“下官知错,下官知错了。”
高迎庐道:“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回禀皇上,至于他要如何处置你们,那么自求多福吧!”
魏登没出息的一边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求饶:“求高大人开恩,开恩呐,再也不敢了。”
而卢易只觉一盆带着冰碴子的水兜头浇下,浑身都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