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泽的脸瞬间黑了,正要开口,外面却传来一阵喧哗声,隐约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声。
楚若涵安抚地拍了拍昀哥儿的背,看向顾君泽:“外面怎么了?”
顾君泽眉头微蹙,扬声道:“影一,去看看。”
不多时,影一便进来回话。
他的神色有些古怪:“大人,夫人,大将军王府的小周氏带着那位段郡主在驿站外,说是……前来赔罪。”
“赔罪?”楚若涵挑了挑眉,“阵仗倒是不小。”听那外面的动静,只怕是唯恐旁人不知。
顾君泽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吧,去看看她们又想耍什么花招。”
楚若涵点了点头,对怀里的昀哥儿柔声道:“昀儿乖,和轩哥儿、小清辰待在屋里,娘亲和爹爹出去一下就回来。”
昀哥儿虽然还有些委屈,但听到外面有事,也懂事地点了点头:“娘,你们小心。”
顾君泽与楚若涵并肩走出房间,宋如烟已等在门外。
驿站大门外,此刻已是人头攒动,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小周氏一身素雅的衣裳,发髻间只簪了支银簪,面色憔悴,正拉着同样低眉顺眼的段淑敏站在驿站门口,却并不进来。
她眼圈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一见到顾君泽和楚若涵从里面走出来,小周氏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拉着段淑敏,也不等他们走近,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顾大人,顾夫人!”小周氏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悲切,“妾身教女无方,让这个孽障冲撞了二位贵人,实在是罪该万死!”
“昨日回去,王爷已经重重责罚过她了,妾身今日特地带她前来,给二位磕头赔罪,求二位大人有大量,饶了她这一次吧!”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按着段淑敏的头,示意她也磕头。
段淑敏虽心不甘情不愿,但想起父王昨日的警告和小周氏的叮嘱,也只能咬着唇,额头触地。
小周氏这番做派,言辞恳切,姿态卑微到了极点,立刻引得周围的百姓一阵唏嘘。
“哎哟,这位夫人真是可怜啊!”
“是啊,都跪下了,那东晋的使臣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就是,听说昨天在首饰铺,这位郡主被打了呢!”
小周氏的余光瞥见百姓的反应,心中暗暗得意,口中却愈发悲戚:“淑敏她年幼无知,口无遮拦,冲撞了顾大人和顾夫人,都是妾身的错。”
“我们郑国虽然不比东晋富庶,但也知道礼仪廉耻,绝不敢对上国使臣有丝毫不敬。只是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才闯下这等大祸。”
“求顾大人、顾夫人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她这番话,句句不离自己是郑国人,顾君泽是东晋使臣,刻意将此事上升到两国层面。
又把自己摆在弱势地位,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是顾君泽他们仗势欺人,仗着是“上国使臣”欺负她们“郑国弱女”。
楚若涵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周氏的表演,心中冷笑连连。
这位小周氏,比起曾经的顾母,段位可高出太多了。
怪不得段清野迟迟不将她扶正,不仅仅是出身,还有这副作派,
再加上,段清野也想保持他的深情不渝……
顾君泽的亲生母亲安阳长公主是何等光风霁月的人物。
而眼前这个女人,却只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博取同情,挑拨是非,真是云泥之别!
周围百姓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已经有人开始对着顾君泽和楚若涵指指点点。
“我看就是他们东晋人太霸道了!”
“可不是嘛,在我们郑国的地盘上还敢这么嚣张!”
“就是,打了人还要人家跪地求饶,什么道理!”
甚至有人开始喊道:“滚出我们郑国!我们郑国不欢迎你们!”
顾君泽面沉如水,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气,那些叫嚣的百姓被他眼神一扫,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小了下去。
楚若涵却微微一笑,声音清朗,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夫人,您这礼可太大了,我们夫妻二人如何受得起?”
“如烟,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夫人和郡主扶起来。这大清早的,地上凉,莫要冻坏了身子。”
宋如烟闻言,立刻上前。
小周氏心中一凛,她本想继续跪着,将这苦情戏演得更足一些,让顾君泽和楚若涵在众目睽睽之下更加难堪。
可她没想到楚若涵竟是这般反应,不接她的茬,反而客客气气地要扶她起来。
她正想着用什么说辞继续跪着,宋如烟已经到了她跟前,手上一用力,便将她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小周氏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悲戚表情也僵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