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自然还是许轻衣自己换的。
出门时,她垂在身侧的手被陆庭深突然牵住,他手掌很大,掌心微凉,包裹她的时候,有淡淡的暖意。
许轻衣一怔,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陆庭深余光落在她身上。
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看不清双眸神色,但她的挣扎很短暂,很快便任他牵着,细瘦手指有轻微发颤,小心翼翼地在他掌心蜷缩起来。
难以置信,又依依不舍。
她的谨小慎微分明如此明显。
可偏要重来一回,他才堪堪察觉到。
心口涌上涩意,牵住她的手愈发用力。
公寓附近有不少吃的,陆庭深没开车,两人随意找了家小餐馆。
刚坐下,陆庭深手机来了电话,是医院那边。
早上答应陆伯权接手陆家后,他便跟医院提了离职的事,这电话也是院长打来的。
陆庭深:“我出去接个电话。”
许轻衣愣,“好。”
他起身往餐馆外走。
她低垂着看手机的眸子在他转身背对着她的一瞬抬起,目光落在他挺拔修长的后背。
餐馆铺面很小,墙面斑驳,地板土灰,和他矜贵冷清的气质格格不入。他站在街边接电话,来往人流匆匆,他始终鹤立鸡群般,让她总能一眼看见。
他今天很温柔。
即使神态一如往常冷冽,可她就是能感觉到。
不然也不会又乱了心跳。
陆庭深接完电话,回过头,和许轻衣发呆的眸子对上。
她回过神,眼里闪过被他发现的慌乱,又因为逞能,强撑着不肯示弱收回视线,于是瞪着他,故意散发出警惕的敌意。
他好笑地扯了下唇,走回她身边,坐下。
吃完饭,陆庭深跟着许轻衣回家。
到家楼下时,她停下脚步,拦住他,“送到这里就行,你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陆庭深:“我送你上楼。”
许轻衣不肯。
陆庭深:“衣衣,还要我再提醒你,我们要结婚了吗?”
他声线冰凉干净,一反常态的没有寒意,叫她衣衣的时候,像浸了蜜糖的薄荷,让她心颤。
她抿紧唇,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陆庭深挑眉:“还是你主动提的。”
是她提的,可是——
“你应该比我清楚,就算结婚,也只是权宜之计。”
虽然陆伯权和老太太表面上什么也没说,但许轻衣有自知之明,他们现在答应,无非也是为了安抚她。
陆庭深:“谁告诉你,是权宜之计?”
他牵着她往家里走。
进电梯时,手臂揽过她腰。
低头凝看着她。
“跟你结婚,我是真心的。”
她圆润冷清的眸子在他平静的一字一句中逐渐放大,冷淡表情失控,白净脸庞染上绯红,在他目不转睛的凝视中,慌乱地低下头,推开他。
“才不信……”她声音微弱,“又想骗我。”
让她越来越喜欢他,又在她沉溺时,温柔撤离,反复痛苦。
他也不是没干过这事。
电梯门开。
许轻衣快步走到家门口,门打开,她提步进屋,刚要关上,陆庭深单手卡住门,长腿迈进,直接进了屋。
“……”
她真搞不懂他今天想干什么!
“陆庭深,你再不走,就是私闯民宅,是犯法,我要报警。”
回应她的,是男人俯身而至的拥抱。
她被他整个搂在怀中,像嵌进身体里。
许轻衣蓦地失语。
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想把人推开,可他的体温和气息像是有魔力,手僵在半空,迟迟舍不得抗拒。
“衣衣。”
平静温凉的嗓音缱绻在她耳畔,许轻衣终于没出息地放弃抵抗。
迟疑了下,又偷感很重地把手轻放在他背上。
做梦也好。
短暂也好。
她一直想要的,他的温柔,他的靠近,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天,也让她心里也软软的,甘心沉沦。
“我今晚留在这里。”
陆庭深松开她后,很自然地说。
许轻衣先是一怔,旋即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我只有一张床。”
她租的公寓只有一室一厅,虽然陆老夫妇待她很好,但从十八岁之后,她一直都是自己打工挣钱,连和陆庭深在国外留学,都是靠拿奖学金生活。
当然,他对她冷冰冰不是人的时候,她还是会故意从他那里要钱,虽然要来后也没花,但能气到他就是成功!
许轻衣:“你要留,只能睡沙发。”
陆庭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许轻衣当他是默认。
她和他当初在国外留学也是住的同一间公寓,不同房间,所以对陆庭深今晚留住的事,也没特别抵触。
便进了洗手间,洗漱护肤完,回到卧室。
刚脱下衣服,房间与阳台的玻璃门被拉开,陆庭深从阳台走进来,和她四目相对。
许轻衣慌忙抓过睡衣穿上。
红着脸骂人:“陆庭深,你是不是有病,进我房间干什么!”
“睡觉。”
“……”
他气定神闲地走到她面前,脸上半分没有撞见她换衣服的羞耻感,直接把人抱上床,紧跟着压上去。
许轻衣抬脚想踹他,却被抓住脚踝,往他身下一拉。
“乖,我什么也不会做,好好睡觉。”
他轻轻拍了拍她后背,把人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
许轻衣抬起眸,不相信地盯着他,“你的话诚信值太低。”
陆庭深平静地说:“别忘了,昨晚的事,也是你主动的。”
她脸上的理直气壮顿时偃旗息鼓。
暖色灯光照进她眼底,看似冷冰冰的固执中带了几分愧意。
陆庭深抬手关掉灯,房间陷入黑暗。
怀里的人气息逐渐平稳。
月光洒进,陆庭深垂下眸,视线落在她熟睡脸庞,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眉心。
今天的一切,都让他有种像是一场美好梦境的不真实感。
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视线一刻。
怕醒过来,都是一场空。
半辈子的光阴,她和他早不似当初那样针锋相对,平和安宁成为一种稀松平常的氛围。她没有再对他说过任何一句冷嘲热讽的话,他的生日,她会祝福,平时节日,偶尔也会邀请他一起。
只是不再爱他。
他们都在失去中成长,又在成长中孤独。
可是失去的,再也回不来。
陆庭深扣在许轻衣腰间的手,不自觉再度收紧。
还好,他回到了现在。
她心里还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