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三日假期很快就结束了,但王冈一点都不难过,江湖规矩出使回来得升官。
即便因为他的资历,本官不升,也得给他更换个差遣,管勾个某监、某院,亦或是外放出去担任某路的转运副使,也都是可以的!
想着刚疯玩了几日,又能再往上走走……不对,是又能为百姓多尽一份力,王冈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一件好事之后又接着一件更好的事,这怎么能不让人感到愉悦呢!
王冈出了家门,走在尚未天明的东京城中,只觉得这冷飕飕的寒风都有些吹面不寒的意味了。
街边两旁零星散落的早点铺子,也颇有几分生机勃勃的感觉!
王冈走到宫门前,遇到相熟的人,还热情的寒暄了几句,只是站在一群大佬中的蔡确,看了他一眼,又赶忙转过头去,颇有些奇怪。
不过这也是无伤大雅之事,蔡确这人嘛,惯爱做那些阴损勾当,所谓相由心生,他自然不能像自己这般堂堂正正!
就在王冈准备去找苏颂聊几句的时候,宫门开了,一众官员鱼贯而入。
王冈站在队列中,丝毫没有打瞌睡的意思,目光炯炯的看着朝堂中的动静。
今日开局第一件事,就是问责开封府,元夕那晚鳌山走水,差点酿成踩踏事故,让赵顼如今还心有余悸。
御史、谏官齐上阵,一通犀利刁钻的诘问,让如同的同知开封府无言以对,最后赵顼果断的罢免了他,换上了苏颂。
那官一听被罢外放,脸色便是一片颓然!
在这个位置上他承担的太多了,一直小心行事,没想到在这即将功成圆满之际,竟然被罢了!
早知如此,去年蔡确诋毁开封府时,就该跟他单挑,同样被贬,面子上也好看些!
王冈却没在意这位败者的心思,他现在正为老苏感到开心。
同时想着正使的封赏这么重,自己这位副使,也不会差的太多吧!
然而他就兴致勃勃的看着朝堂的一系列人事变动,当他看到李定权御史中丞时,还兴奋了一下,乌台诗案的主角到了!
而后他就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思看着随后的人事安排。
只是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就慢慢的僵住了,直到差遣调动调整完毕,王冈都没听到自己的名字。
不是,这是把我给遗漏了吗?
我现在还挂着使辽副使的临时差遣呢!
这是要干嘛?
看我出使辽国的任务干的漂亮,要把我这个差遣变成长期的?
那你也得考虑下耶律洪基愿不愿意啊!
王冈边胡思乱想,边观察着朝堂上的局势变化,一直到散朝,也都没有听到他的名字!
不是这昏君真把我给忘了?
王冈气急,却也无奈,总不能在朝堂上直接问吧?
那不成了跪着要官吗!
眼见人群缓缓散去,他也只得郁闷的离开,听着周边人都谈笑声,只觉得分外刺耳,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即将走到宫门前的时候,石得一匆匆跑来,唤道:“王御史,官家召见!”
王冈暗松了一口气,同时腹诽赵顼乱整活!
正了正官服,微微颔首道:“带路!”
石得一转过身,暗自咧嘴,一个绿袍官,这架势比起那些紫袍大员,也分毫不让!
一路快步急走,等王冈到时,发现殿中除了他和苏颂之外,还有蔡确等一众大佬。
赵顼正在问苏颂使辽的一路见闻,待他说完之后,又问道:“你觉得若与辽人开战,我们有几成胜算?”
苏颂摇摇头道:“辽人上下一心,若其内部不出乱子,我们没有胜算!”
“你说的很好!”赵顼微微皱眉,但还是认可了他的说法,跟着他目光一转,落在刚进门的王冈身上,和声问道:“王冈你觉得呢!
“臣亦觉得不能轻启战事!”王冈上前行礼道:“辽国如今尚在强盛之时,冒然开战,我们非但取不到有用的战果,还会破坏两国的百年相安,实在得不偿失!”
赵顼缓缓点头道:“唔,你也知道得不偿失啊!”
王冈正想回应,忽然觉得这语气有些不对劲。
他刚抬起头来,就见赵顼暴怒道:“你既知道两国和睦来之不易,你为何敢在辽国肆意妄为!
殴打西夏使臣,威胁辽国馆伴使,大闹辽主宴席,你这干的一桩桩一件件,有哪一件是为了两国友好的!”
王冈愣住了,下意识看向苏颂,“你出卖我?”
苏颂也是一脸茫然:“我不造啊!我行程日记里不是这样写的啊!”
“你在左顾右盼什么!”赵顼又厉声喝道:“让你使辽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是为了两国的交好!你又是怎么做的,惹是生非,与出使目的背道而驰!
说,是谁让你这么干的,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底气?你的靠山又是谁?”
说到最后,赵顼已经是疾言厉色了。
蔡确担忧的看了王冈一眼,又感慨赵顼演的真好,情绪到位!
但这么严厉的指控,等于直接说王冈结党营私,居心不良了,是不是太过了!
其实赵顼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开局往死里打压王冈,待到他心里慌乱,以为要遭受严惩的时候,自己再轻轻放过,让他去齐州担任通判。
届时他不仅不会不满,反而会感激自己对他的维护之情!从而就会更卖力的为自己做事!
对,就是算计了他,他还得对咱说谢谢呢!
王冈长吸了一口气,神色严肃道:“陛下何出此言,臣没有受人指示,也没有靠山,更没有同党!”
赵顼冷笑道:“哼,巧言佞色!”
“陛下若非说臣有靠山,那臣还真有!”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尽管大家确实结党,但没人承认啊!
庆历新政时,有人指控范仲淹结党,相关之人纷纷否认,而轮到欧阳修时,这大聪明直接一篇《朋党论》,算是把事坐实了,这帮人结局那叫一个惨!
就在众人惊叹,今日又见大聪明时,便听王冈沉声说道:“臣乃熙宁九年官家亲点的状元,是天子门生,若说靠山,那官家就是臣的靠山!
若问谁给的底气,自然是官家励精图治,富国强兵所给的底气!
若问谁给的胆子,那是我大宋四京二十三路的百姓给的,是边关百万雄兵所给的!”
王冈朗声道:“我殴打西夏使臣,是因他身为下邦不敬上国,当打!我大闹辽主宴席,是因其礼官刻意折辱我大宋,当闹!”
赵顼听的好爽,只觉热血沸腾,但问题来了,怎么贬他呢?
只能把目光投向蔡确,“持正,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