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吧。”
我摇了摇头,看着她眼里的泪水哀求道:“不要死好吗,我真的很累很累……”
她在半空中朝我笑了下,轻声道:“可是我更累啊,我真的不想再做苏朝露了,这个世界上没人喜欢我的,你不喜欢,就连小蝴蝶也不喜欢……”
说完后她便想要挣脱开我的手,可我依旧低着头死死的抓着。
“怪我……都怪我,该死的不是你……怪我……”
虽然她依旧挣扎一心寻死,但还是被救了下来,但谁又能救我呢?
苏朝露……
我靠在了护栏边,无力地呢喃着这三个字。
到头来,她还是死了吗?
我哆嗦着捡起地上的红色戏袍披在了身上,像一个可怜虫一样抬头看着那些围观的人问道:“你们看我像苏朝露吗?她……没死对吗?”
见他们沉默,我强忍着心里的绞痛站起身随便抓住了一个人。
“你看我像虞姬吗?我像吗……”
这个夜晚所有人都清醒了,好像疯的只有我一个。
我推开了想要帮我处理伤口的医护人员,甩开了追来的张时,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向南去了那片麦子地。
在张时他们的视线里,我穿着染血的衬衫跑向了苏朝露的那座坟,在沉默了许久后像个疯子一样用手刨着土。
可是刨了一阵后,我又用已经染满鲜血的手堆起了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苏朝露,对不起……”
虽然这些年的苏朝露是李梦蝶假扮的,但网上并没有任何针对她的言论,有的只是数不尽的可怜,但他们更可怜的则是常青。
他疯了,疯到满头白发,疯到会去掘坟,疯到在三十多度的天气里,每天穿着那件红色的戏袍在大街上游荡。
……
现在的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了,许诺他们竟然会对我说周粥就是苏朝露。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我脱下了那件红色的戏袍回了济南,见到了一直在院子里等我的周粥,可我该叫她周粥还是苏朝露呢?
“小白毛……”
是啊,周粥一直都是周粥,她不会喊我桶哥,也不会是苏朝露。
我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在胡同里等着我,也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带着我去见吴医生。
我好像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每天麻木的任由吴医生往我嘴里塞各种药。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看到穿着婚纱的丁丁朝我摆手时我终于回过了神。
我被周粥带走了,她买了辆房车,载着我一路往南去了她最想去的苏州,大理。
在下雪的那天,她亲口告诉我她是苏朝露,我很高兴,也很开心,于是带着她回了济南。
我告诉她,想在来年春天娶她,要把整个济南城都变成红色,要八抬大轿,要告诉所有人我终于不再孤单。
可这好像是一场梦,为什么我看不清周粥的脸呢。
……
来年春天,许诺这个大作家终于写完了他的那本书,但也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爱过常青,幸福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块儿奢侈的蛋糕。”
来年春天,单良穿着黑色的戏袍去了孤儿院,成了新院长。
来年春天,简单和丁丁生下了一个小宝宝,李不或和曲夕举办了婚礼。
来年春天,陈墨辞去了工作,每天守着花店呆呆的望着远处的那座桥。
来年春天,常秋把和他名字一样的小孩接到了自己身边。
来年春天,温晚穿着风衣牵着小蝴蝶去了医院,见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周粥。
如果我在这儿的话,一定会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因为这里是一切的开始。
可她们没有等到那个吃了毒蘑菇找不到方向的病人,也不会有人会和温晚怀里的小蝴蝶说话,更不会有人去和温晚的高跟鞋称兄道弟。
来年春天,所有我在乎,和在乎我的人一起去了我曾经最想爬的山。
在半山腰上,有一棵苹果树,树下有有一个小土堆,土堆里埋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周粥走上前在上面放了一个苹果,温晚习惯性的顺了下长发遮盖住了流着眼泪的眼睛,李不或拿出了泥咕咕轻轻的吹着,姜江跪在地上打开了笔记本找出了拳皇,许诺从兜里拿出了两块石头放在了土堆前,张时抹着泪骂了一声傻逼,徐木烧掉了一张画着我肖像的素描纸……
小蝴蝶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来,更想不明白他最喜欢的男人为什么会穿着那件有讨厌女人味道的红色衣服在陪他晒太阳时捂着胸口离开。
小蝴蝶很想男人,但男人和奶奶一样,变成了一个小土堆。
小蝴蝶讨厌男人所有的朋友,因为在男人捂着胸口倒地时他们一个都不在。
但小蝴蝶唯独不讨厌那个香香女人,因为她身上有男人的味道。
常青走了,孤独的死在了最爱他的小蝴蝶身边,他还是没能抵抗住心里的愁苦,也没能等到春天。
就像许诺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没人爱他。
温晚不爱,周粥不爱,也或许是她们太爱,在苏伶戳破那场骗局后,常青又被她们推来推去。
常青的死怪不了谁,要怪只能怪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只能怪一个真霸王,爱上了两个假虞姬。
……
“蒋阿姨,我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蒋阿姨笑着盛了一碗海鲜粥放到了我面前,笑着说道:“我都说了不让你去吃蘑菇,那蘑菇没熟,你偏不听。”
我嘿嘿笑了下,夹起了碗里的大虾放到了姜江碗里,轻声道:“姜江,你知道我梦到啥了吗?”
姜江挠了挠脑袋,小声问道:“你梦见自己成了霸王对不对?”
我愣了下神,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你吃毒蘑菇前一天晚上咱们俩通宵看的《霸王别姬》,做梦都嚷嚷着要当霸王。”
蒋阿姨轻哼了一声,不满道:“姜江,电脑买来是给你哥哥工作用的,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在蒋阿姨说完后,姜江听着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脸色一变,慌张的说道:“完了,完了,我老师来了。”
“家访?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这不是哥哥刚出院我给忘了……”
等蒋阿姨推开门后,我看到了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两个女人便同时喊出了我在梦里才听到的称呼。
“常常可爱。”
“桶哥。”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笑容和梦里一样,到底哪边是梦呢,我分不清了,也糊涂了。
于是我回头看了眼桌子上属于自己的那碗海鲜粥,里面又多出了一只带身子的大虾。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