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怀的声音发着颤,他攥着江清月的手也在发抖。
“这次进宫不太平,阿月可以多依靠些容怀哥哥的。”
“旁人死了便死了,我只求能护好你,我只求今日能带着你全身而退。”
“是我没算计好,将你牵扯进来置于危险的境地,阿月,你......”
啪的一声,慕容怀溢出恐慌的话语戛然而止。
江清月两只手拍在他脸上,捧起他面颊,盯着那双通红的剑眸,认认真真地开口:“子谦,别怕,没算计好这不是你的错,其中也有我药量兴许没控制对的原因,不过这些都没关系。”
“子谦,子谦哥哥,你听着,不会有事的。”
“你我风里来雨里去,这多年所有路都是一块儿走的,我相信你有无数后手保全你我,我是相信你的啊,所以你也不要怕,好不好?”
她心里门清。
慕容怀匆匆回府将早朝到乾清宫的种种发生跟她一说,一瞬间她全都明白了。
慕容怀出宫来的这段时间,只要皇后和丞相等人得手,那谋杀当今圣上这条罪名,江清月和慕容怀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一旦皇帝死在这个节骨眼上。
大公主是个女子,二皇子三皇子虽都是皇后所出,可前者未满月便受风夭折,后者七个月大时也突发高热没能活下来。
最有资格即位的便是皇后所出的四皇子。
余下的,五公主已经招有驸马,六皇子母妃是嫔位,七皇子已死,八皇子母妃也只是个母家没什么势力的妃位,十皇子南下赈灾,十一公主和年幼的十三皇子更没半点说法。
只剩一个九皇子平日藏拙很不起眼,就算如今皇后反应过来不对劲,也当场挖好了坑等着将慕容怀就地埋了。
江清月步子飞快地往乾清宫走着,冷笑嘲弄地啧了几声。
“皇后真不愧是皇后,好算盘啊。”
身旁的慕容怀不管不顾地攥着她的手,任由来往宫人目光异样。
往日里总跟小暖炉一般给江清月带来暖意温热的手,此刻冰凉得犹如数九寒冬时候的坚冰。
临近乾清宫,江清月急行了一路的脚步稍微慢了点。
“子谦。”
慕容怀俯下身来,将耳朵凑至她唇边。
“待会儿若是皇上驾崩了,你要如何做?你提前跟我说说,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慕容怀直起身,眼神毫无迟疑,“若他死了,我便直接血洗皇宫。”
江清月抿唇一笑,小手掐了一下他尾指指腹,察觉到他还能感知到痛而手指轻颤,重新往前走着悄声开口:“那不成,我不喜欢暴君。”
只这一句,满脑子阴暗嗜血想法的慕容怀仿佛被拴上了绳。
她不喜欢暴君。
那血洗皇宫这条路不能走了。
他还是乖乖换个温和点的法子吧。
缓步走入乾清宫之前,江清月安抚般地在慕容怀掌心轻轻挠了一下,然后松开了他的手。
江清月迎着众朝臣各式各样的目光行入宫殿。
慕容怀却自她放开手的瞬间,仿佛被留在原地般,低下头一动不动。
朝臣队伍中的江淮晏和盛明渊看到这一幕,悄然走到慕容怀身边。
“九殿下,清月可有把握?”
江淮晏望向大殿的目光也充斥着担忧,甚至在江清月来之前,视线一再从御林军的佩剑和长枪上扫过。
盛明渊就兴奋的多了,“芜湖,九殿下,容我冒昧一问,如果咳咳出事了,您打算咋办?”
慕容怀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被放开的手出神许久,然后脖子僵硬地一点点抬起,用那双充血到能吓死人的眼睛,盯着江淮晏问道:“她不喜欢暴君,不让我血洗皇宫。”
盛明渊大风呛口水,一阵猛咳,咳弯了腰。
江淮晏倒是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丝毫不觉自己的话在煽风点火,“又不是全杀掉,谁不老实砍谁,随便几个人头往地上一滚就都老实了,谈何血洗?”
慕容怀想了想,赞同地微微颔首。
耳听全程的盛明渊猛吸一口凉气,一把跑过去抓住不远处的小太监,问哪条道出宫最快最近。
大殿内,江清月一现身,引来屋内所有人的目光。
御医们的视线充斥着怜悯,皇后嘴角的弧度阴毒,四皇子看她的眼神有些狂热。
“清月,你若开口,我许你侧妃之位,今日这内殿你便也不必进了。”
江清月一把甩开他的手,顺便往他胳膊上扎了一针。
“有病?”
四皇子痛得脸上接连变色,抱着胳膊蹿出去老远。
“晟儿!”皇后尖着嗓音一嚎,护甲戳在椅子扶手的面上发出一道刺耳声,“晟儿你在说什么!你给母后过来!”
江清月瞥了眼他衣袖上没入一半的银针,没有要取出来的意思,摆了摆手朝内殿走去。
海祥公公给她掀起一侧珠帘,另一侧是个相当年轻的御医笑眯眯给她掀起来的。
江清月脚步一顿,在四皇子声声嚎叫中,面色冷淡地看着那年轻的御医。
“本郡主诊治时,一律不得有外人在场,这位御医还是在外等候吧。”
不等那人开口,就被海祥公公连拉带拽地推走了。
结果江清月刚入内殿没多久,慕容怀便光明正大地撩起珠帘,最后身影停在内殿的屏风之外。
那年轻的御医朝着拦住他的海祥公公指指点点,被海祥也笑眯眯地把手按了下来。
“这二位主儿彼此之间可不能用外人来论,您啊,还是就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吧。”
内殿,屏风之后,宽敞的龙榻上,皇帝面色已呈灰败将死之态。
他睁着眼,双目无神地望着奢华的顶帐,察觉有人来了之后,扭头看到江清月的第一句便是。
“朕要废后!”
江清月一见这,乐了。
一边给他诊脉,一边数枚银针落入他身上的穴位。
“看样子,您的九皇子离开,寻我回来救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儿呀?”
“咳咳咳!她,她居然,居然要朕死!”
江清月捻动银针在穴位中戳刺,手上在救人,嘴上却也不打算饶人。
“您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这事儿。”
“更何况您自己想,想要您死的人可多了去了。”
“您可别跟我说,时至今日您就只瞧出来一个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