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问:“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抓了两伙人,一伙从港市偷运劣质、废弃黑心棉,还有死人身上扒下的衣服、料子到沙河,一伙人负责内销,还记得火车上对面的那对夫妻吗?”
“记得啊。”
闫峥洗了手出来,“那男的是国营服装厂的采购,就想运那些料子回去赚一笔。”
许思讶异,“这样啊,抓了吗?”
“抓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现在严打,牢底坐穿。”
“那这边为什么监管这么松散,让他们做大,”许思不解。
闫峥说:“当官的有包庇的,所以这事上头才让我来,第七区处理这些事情有特权。”
“厉害了,还以为真陪我出来买东西呢,原来闫大队长还有大事要办。”
许思搂住他脖颈,眼里是藏不住的欣赏和崇拜。
纤软的腰靠在他身上。
闫峥抬手揽过,“顺手的事,陪你是要紧事。”
亲亲热热了会儿。
他说:“明天就能回去了,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没了,高第街逛一圈我心里就有数了,这边的服装样式比我想的还大胆,以后华新也不用那么保守~我想芽芽了,想早点回去。”
闫峥也想闺女,不晓得那么个小家伙怎么让人这么惦记。
“行,明天一早就回。”
夜里,两人在江边舒舒服服走了趟,吹吹夜风,又去吃了一家夜肠粉。
昨晚到底闹猛了,许思犯困就回了宾馆。
……
“姗姗姨姨,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呀,”小家伙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彭姗姗拿着小画册准备给她讲故事。
看了眼时间,八点多。
他今天去学校忙实验了,没说要来,这个点肯定是不会来了。
彭姗姗说:“为什么要舅舅呀,姗姗姨姨陪你还不够吗?”
芽芽翻个身蹭到她怀里,仰着小脸小声说:“姗姗姨姨陪芽芽,舅舅陪姗姗姨姨。”
彭姗姗微微愣了下。
芽芽觉得自己说对了,又往前趴了点,“妈妈讲,姗姗姨姨一个人会难过,要,要舅舅陪。”
说完咧着一口小白牙笑得天真又可爱。
彭姗姗心口软乎乎的,她把芽芽抱起来,“芽芽给姗姗姨姨做小囡吧,怎么这么可爱呀。”
“那不行哦,芽芽不回家妈妈会难过的,”她亲亲彭姗姗,“姨姨自己生个小宝宝。”
“噗,”彭姗姗捏她鼻子,“你个小机灵鬼,小宝宝是要结婚才能生。”
“我资道呀,育苗班姐姐当新娘子,芽芽当小宝宝。”
“啧啧。”
“姨姨当新娘子,舅舅当爸拔,”小丫头叽里咕噜讲个不停,逗得彭姗姗一直笑。
正讲到兴头上,楼下传来声响,有人在敲院门。
彭姗姗放下小丫头跑到窗边看,看到了许向阳。
“……”
她下楼开门,“你怎么来了。”
许向阳晃晃手里的东西,笑道:“买了点吃的,饿不饿?”
“不饿,都要睡了吃什么呀……”
彭姗姗嘟囔,嘴上说着却往他手里看,“买什么了?”
“路过电影院外头,正好散场有几个摊子,小笼包,卤花生毛豆,还有小馆的凉拌菜,剩最后一份。”许向阳笑眯眯回答。
两人说着话芽芽跑下来了,站在门口蹦蹦跳跳喊:“舅舅!!”
“诶,饿了不?”
许向阳越过彭姗姗往里走,当自己家似的。
进屋去厨房拿碗筷把东西摆出来。
小丫头也要吃,垫着脚眼巴巴看着。
许向阳给她个小笼包,结果吃两口就歪1椅子上迷糊了,眼睛一眯一眯,嘴里还嚼着小笼包。
彭姗姗瞪他,“看你弄得,本来都睡了。”
许向阳笑,“没事,我抱她上去睡。”
他把芽芽抱起来,边哄边往楼上走,“芽芽等等睡,吃东西得刷刷牙。”
“嗷……”芽芽点着小脑袋,小手紧紧抓着小笼包。
上了楼,拿走她的包子顺手塞嘴里吃了,“行了,刷牙去。”
给小家伙洗手刷牙收拾好,一放到床上她就摊着小肚皮睡了。
盖好被子又在床沿放了两个枕头,许向阳往楼下去。
客厅有电视机,这趟回来新装的。
此时里边正在放电视剧,男主深情的对白令人动容。
吃的东西端到了茶几上。
彭姗姗窝在沙发一头,慢吞吞剥花生吃,旁边一瓶红酒她带回来。
两个玻璃杯,都倒了酒。
她原本打算睡觉,只穿了身长袖绸质的睡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电视剧。
许向阳走到沙发旁,在她身边坐下,闻到淡淡的酒香。
“南方家人不喜欢女主,她要坐火车离开了,男主去追她,”她淡淡说,“你说追得上吗?”
这些年,许向阳忙于学业,一个电视剧都没看过。
“追得上,两情相悦就追得上。”
彭姗姗回头笑了下,又看向电视画面。
客厅的灯关着。
她说:“我把灯关了,省的我哥有时路过心血来潮会来看一眼。”
“嗯,怕你哥晓得我在这?”
许向阳心头不是滋味。
彭姗姗点头:“他肯定要啰嗦,省得麻烦。”
又问:“芽芽睡着了?”
“睡了。”
“她真可爱,一天使不完的力气,你来之前还在念叨你。”
说到芽芽,许向阳脸上也添了点笑。
“那杯给你,”彭姗姗抬抬下巴,示意他喝酒。
许向阳端起抿一口,入口微涩,然后带着果香的酒味蔓延到唇齿,馥郁回甘。
彭姗姗说:“还好当年思思顺利生下了芽芽,不然我这辈子怕是永远不敢回来。”
许向阳说:“当年是惊险但已经过去了,小妹说总有些意外就是会发生的,结果是好的就行。”
“可是,许向阳,我的家人不如思思通透,我父母甚至离谱得怪着思思,”她顿了顿,晃晃酒杯把里头的红酒一饮而尽,说:“所以,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她说得坦然,直接,说完清丽的眼平静无波看着他。
择日不如撞日。
今天就讲清楚吧,彭姗姗想。
许向阳沉默,垂眸看她,电视冷白的光线照在他侧脸,忽明忽暗。
男人淡淡笑了下,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似乎未曾因为她刚刚的问题烦恼过。
他说:“冷不冷?”
外套带着男人残余的体温,还有一股清冽的味道。
彭姗姗皱眉,“我跟你说正事。”
“你觉得,我没想过?”
彭姗姗哑声。
许向阳回忆说:“因为我父亲的事,我懂事的早,做任何事之前总是一步三想,说难听点,不是完全有利于我的事我根本不会去做,很自私自我。”
他喉结滚动,述说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抿一口酒,继续说。
“当年我也想过和你家中差距,所以更有了退缩的理由。”
“所以这次,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那些都不重要,……不,或许也十分重要,”他凑近一点,眼底真诚灼热,试探地抬起了手,“但没有你重要。”
彭姗姗没动,还在震惊他话中的意思。
“你不怕我父母对你恶语相向?”
“那有什么?”
许向阳的手抚到她脸侧,彭姗姗僵住了身子,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略微粗糙的拇指摩挲她脸颊,“你怕吗?”
彭姗姗侧脸,从他手中离开,“这些年,她们早给我定了罪,不论我怎么做。”
她眼中倔强,如果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但左右能熬得过去。
她不希望的是,眼前的人说着要追她,将来遇到点什么便又丢下她。
有些事,彭姗姗不想重复经历。
许向阳轻声说:“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从不敢懈怠,旁人都说我许向阳蛮有出息,刻苦拼命,其实我只是憋着一股劲想要有能力为一个人遮风挡雨。”
遮风挡雨……
彭姗姗眉心微微蹙,那个人是她吗。
许向阳认真看着她,他们之间不是她说的三年没有羁绊,没有联系。
他一开始怀疑过自己,自尊心作祟,但姗姗已经离开,彭家?彭正俞?没人会再找他麻烦。
但他仍是想要努力。
而这些坚持和努力在拨开云雾之后,许向阳看清全因心底有她。
也有苦有累的时候,但收到她的信,看到她的不易,许向阳便会重拾狠劲更拼命得去学。
即使那些时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机会为她做些什么。
但只有一丝可能,他也会做。
“姗姗,因为你,我努力想要做更好的人。”
彭姗姗茫然道:“你从来没说过……”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说,”许向阳看着她,“但如果能让你安心,我不在乎在你面前把自己剖开。”
男人的眼炙热滚烫,彭姗姗心跳似漏了好几拍。
她浑身像变得轻飘飘的,有些恍惚得不真实感,她以为这些年孑然一身,却不想眼前人一直记挂着自己。
那些经历过的孤独深夜,好像变得没那么令人伤心。
“许向阳,……我可以信你吗?”
“可以,”许向阳拧眉,坚定说。
彭姗姗眼眶微微湿润,掩饰地转过身去够茶几上的酒,她手腕悬在半空被许向阳握住。
男人略略使劲便把单薄纤瘦的身子拉进了怀里。
彭姗姗鼻尖撞上他胸口,蓦得发酸。
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击打着耳膜。
许向阳低下头来双手将她抱紧,“信我一次,就一次,姗姗。”
彭姗姗哽咽了下,小手发着抖,心中无比挣扎。
电视里响起火车鸣笛的声音。
和多年前她离开时,轮船的鸣笛有些相似。
她泪眼朦胧看了眼电视,黑白电视里,火车的站台上,女主箱子丢在脚边和男主紧紧相拥。
只要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好像真能排除万难。
彭姗姗咬着唇,终于是抬手紧紧抓住了他胸前衬衣,“许向阳……”
她哽咽着,“你要是敢骗我,就死定了。”
男人闷笑贴着她耳边,声音也沙哑了,“嗯,知道了,大小姐。”
胸口被气恼地捶了一下。
他把人抱得更紧,想要按进身体里按进心脏中……
“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我又不是非得要人陪,”彭姗姗嘴硬,“这些年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很独立,你不用把我当成以前的彭姗姗。”
许向阳心疼,“好,那你是我对象,我就该对你好。”
“谁说我是你……那,那啥了,我没正式答应,”彭姗姗从他胸口坐起来,脸颊红扑扑的。
许向阳突然凑近,认真道:“那我正式问你,彭姗姗,你能和我处对象吗?”
顿了顿,又蹦出一句,“奔着结婚去的那种。”
彭姗姗唇角压不住,圆眼瞟了瞟,“也不是不行……但是,唔,诶你……”
唇被男人吻住,她后面的话全堵回了喉咙里。
心跳快要从胸口跳出去。
和三年前那个意外的吻全然不一样。
这个吻又深又重,探进她微张的口中,占据她每一寸呼吸。
许向阳握着她薄削的肩,指尖发颤,心口升腾起的满足延伸到四肢百骸,让他无法克制。
“姗姗……”他情深呢喃她的名,又急切卷住她柔软的舌尖,不舍离开。
毫无保留的吻在电视的片尾曲里激烈进行。
掩不住啧啧水声。
灼热又情深意切。
彭姗姗只觉浑身都不是自己的,她手脚发软,披着的外套不晓得何时已经滑落。
她没有尝过这样的滋味,不知所措得按住他胸口,想推开又想沉沦。
欲拒还迎之中手被握进男人宽大的手中,指缝和掌心被他摩挲轻捏,似安抚又似亲密。
直到许久。
电视里只剩一片雪花。
她的舌尖也不像自己,呼吸差点要失去才被男人松开。
胸口起伏着,彭姗姗大口呼吸,许向阳的唇还在她鼻尖、脸颊上轻吻。
两人已经调换了姿势,她记不得什么时候自己躺在了沙发上。
回神之后羞恼漫上来,彭姗姗浑身像火烧,“你,你让我起来。”
“嗯,”许向阳应声,人却只稍稍起来一点。
狭长深情的双眼看着她,好像还未满足。
彭姗姗别开脸去,昏暗光线里眼眸漫着水光。
“快点起来……”
许向阳轻笑,“刚刚要说什么。”
彭姗姗愣了下,哪里想得起来。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好。”
许向阳一点也不想听她说什么‘但是’。
他终于舍得起来,再把红成虾米的人也拉了起来抱进怀里。
彭姗姗不太习惯,挣扎了一下,“你松开,处,处对象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许向阳睨她,“在国外处过?”
“我才没有!”
“嗯,真乖,”许向阳轻笑,喜欢看她发脾气。
彭姗姗人都要缩起来了,眼睛瞪着她。
许向阳嘴上淡定,实则被她这样看手也不晓得往哪放。
半晌,把她脑袋按在胸口,喉结滚了滚说:“靠着吧,靠着舒服。”
“……”
两人依偎,对这样的亲密似乎都有些陌生和不习惯。
但谁都不舍得松开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