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天才英骄陨落于敕渊中,实在可恨。”
说话的人只是给了同伴一个眼神,后者便立刻意会他说的是谁。
永安郡主。
这位身负玄蛰道胎,有望系云州之望直上云霄的女子,不也是命丧敕渊么?
如此看来,这位女子的陨落,竟然成了主城城主一族没落的开端。
“若来日我身负炼虚乃至合体境大法力,总要将这敕渊给填平!”
这句话引来一阵哄笑。
当今长生界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化神后期,炼虚二字说来简单,但谈何容易。
听到所有谈论的姜丝和两位师兄对视一眼,心中对这位蕈枢道人也有了浓烈的好奇。
不过若不出意外,很快便能见到。
薛珞泽落转动手中茶杯,他能看出师弟师妹此刻眼中对来路的未知,许是因为初秋晨起时的寒凉总会让人感到几分寂寥,连他这样少话的人都有了些和人多谈几句的心思。
他突然对二人传音道:
“当年,绾西郡主城城主一脉,爆出了一件丑事。”
辰琅来了些好奇:“何事?”
薛珞泽抿了口香茶,这茶铺虽小,可清茶却别有一番风味,入口时甘涩并不算重,反而有一股沁入喉间的芳香时时溢出,让人神清气爽。
“你们对玄蛰道胎了解有几成?”
辰琅摇头,倒是姜丝道:“此道胎来自于一样仙器,”
“其名为......九劫螭龙佩,”
薛珞泽目中尽是赞赏,他也听说过小师妹平日无事除了去传功殿便是待在藏经阁,学识渊博之余,也得到不少宗门后生的赞赏,
道她传祖师传道之美德,德馨义高,在真传弟子中很是不一般。
也算是积累了不小的名声。
“螭龙佩为三千大世界中仙君之物,玄蛰二字与其说是蕴育道胎之物,不如说是一种封印容器,”
只是封印的力量太强,以至于将周身经脉一同封住,虽说不至于如缃翎一般导致病体,但想要入道修炼却难如登天。
薛珞泽最后道:“一旦破开,曾经的永安郡主便可一飞冲天,百日结丹,千日成婴也不在话下。”
他话音已落,本以为辰琅和姜丝面上会浮现兴味之色,可他看到的唯有一分世事无常的感慨和极轻的遗憾。
于姜丝而言,她行的是万道争先之路,
但依然觉得,若有朝一日可见青冥被破,云霄可见,即便登上九天之人不是自己,她亦觉得欢欣。
自怀凌霄之志,何惧九天之吟。
薛珞泽突然就道出一句:“就算永安从敕渊中出来,她也是一条必死之路。”
他本是出于安慰,想让姜丝和辰琅不要太过遗憾,孰知两人一同黑了脸,目光幽幽的朝他望来。
薛珞泽自觉闭嘴,辰琅反而催促他解释缘由。
薛珞泽叹了一句,
这件事在人族诸多大势力中并不是秘密,如今道天阁有复起之兆,九州难保不会再此动荡,师弟和师妹身居真传之位,便相当于牵扯其中,应当知道世间险恶。
“其中便牵扯到我方才所说,绾西郡主城城主一脉的丑事,”
“说来,道天阁还为此背了黑锅。”
杯中茶水已经见底,辰琅十分殷勤的给他重新添上一杯,薛珞泽继续道:
“城主府中有一位老祖,道号钧瑱,修为在元婴圆满,距离化神不过一步,”
“此人寿元将近,却迟迟不得破境,以至于起了心魔,最后竟然......”
辰琅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但又怕打断三师兄的话又把嘴给闭上了。
“噬源!”
听到这二字,辰琅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顿时溅了满桌。
噬源,这是一种九州唾弃的邪术!
“他......要夺永安的玄蛰道体!”
“当时赵何衍灭杀钧瑱前,后者还道距离大事将成只差一步,奈何在相斗之前已见永安魂灯已灭,他心神悲拗,这才被轻易击杀,”
“此事实在是一桩丑闻,祖辈觊觎后孙道体,其中二人一人是绾西郡中有头有脸的老牌真君,一人是年轻一辈视为奇瑰的来日领袖,”
“后来只得用道天阁三字稍加遮掩,借此之事,云州还趁机肃清了一波道天阁余孽。”
“所以我方才说,永安......已经身陷囹圄,逃不出来了。”
他话落,姜丝却沉默良久。
三师兄口中所说的囹圄,真的单指钧瑱老祖的噬源之法么?
不,
缃翎的种魂之术,
许半怅的夺运之法!
三重威逼自建高墙,将一位少女生生逼死。
如此,的确如不少人心中所想,
陨落于敕渊,是那位少女最好的归宿。
姜丝心头很是沉重,街上的喧闹声渐起,药铺开张了。
姜丝没有花多少时间便买到三株根须齐全的黄花芝,那铺主倒是和善,道最近敕渊动荡,凡是购药者均能享受不低的折扣。
铺主乐呵呵的道:“小老儿修为不行,也只能在这方面尽点心力!”
姜丝道谢后,与两位师兄直奔敕渊而去,未再停留。
魂域前,
姜丝等人上次押送许半怅前来已遥遥见过魂域模样,灰蒙蒙的,压抑,窒息。
入目可及几乎看不到魂域的尽头,若站在极高处,便能看到脚下方圆千里由浅及深,中心处玄如幽冥,如一张通往无底深渊的巨口。
只是看上一眼就能让人肝胆俱颤。
这是一处不祥之地。
敕渊所布的禁制共分内外两道,外侧的禁制结合此处地势,将千里雾域截于一线,内里雾海翻滚,外部海晏河清。
敕渊禁用神识,倒不是神识无法探出,而是那些魔魅之物专以神魂为食,这举动相当于自己上赶着把脑袋送到铡刀底下。
薛珞泽接连说出几个需要注意之处,这才带着师弟师妹缓步踏入。
魂域常年灰雾弥漫,走了不过十数丈远,口鼻间都是潮潮的水汽,甚至眉睫上都沾落湿润的水珠。
姜丝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她无法想象那位蕈枢道人是如何自愿在此驻守三十余年的。
走了没多远,就见前方浓雾之后走来几道人影,声音率先传来:
“道友可是为禁制而来?”
薛珞泽应了声,那人未再做回应。
透雾而出时,终于可见她的模样,是十分清秀的长相,身材堪称娇小,一身灰色道袍虽显古板,双目却是灵动的。
她目光落在薛珞泽身上,虽气息比薛珞泽还要凝实几分,却不显半分威重:
“千里驰援,四海赴劫,”
“昆仑亦派弟子前来,”
她眉宇间虽藏着几分忧愁,此时却扬起唇角笑了笑,颊间有两点梨涡隐现:
“在下蕈枢,还请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