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和此次奉旨出京,行事极为低调,既没摆出钦差的仪仗,也没准备华贵的车轿,随行人员精简得很,除了一位锦衣卫的宋千户外,只有礼部的两位主事,外加十几个精干的护卫。
刚出城门,沈青和忽然勒住缰绳,他此时有些后悔,实在是不该任性,不就是见了那个姓萧的么,她每天见那么多人,能有什么关系,而自己此次出来查案,估计要两三月见不到她,至少要好好告个别才是。
“沈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宋千户策马上前,压低声音问道。
沈青和收回思绪,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倒不如抓紧时间,将差事尽快办好,好早些回来见她,于是神色恢复如常:“无妨,随我尽快出发,天黑前要到达驿站。”说罢轻轻一夹马腹,骏马便朝着官道疾驰而去。
孟昭风风火火地回到家,刚想着收拾行李撵上沈青和,又想起阿福说,沈青和这次是轻装简行,自己若是要追,必定得乘马车,哪里能追的上,再说自己又不知道他走哪条路,哪里能找得到。
冷静下来后,收拾行李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现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去目的地找他,只是既然要去淮南,就不能只是传个话,总要做点正事才是。
许韵蓉推门进来,看见孟昭还伏在案前,心疼道:“昭昭,你这是忙活了一天?有什么事吩咐下去不就行了,怎么还事事都自己做?”
孟昭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娘,您回来了,别院那边怎么样?”
“说来也巧,我刚到别院,尹春那丫头就迎上来,说要不是我过去,她下午也得紧赶着进城一趟,说是昨日城里好几家杂货铺的掌柜都去了别院,个个嚷着要多拿些货,她摸不准是发生了什么事,正准备过来问你呢。”
“还有这事?”看来京城里的消息传的还真是快。
“可不是,刚巧我去了,把缘由跟她一说,她也明白过来,我俩又结合着那些铺子的拿货量,把接下来半个月的出货表安排了下去。”
孟昭挽了挽许韵蓉的胳膊,撒娇道:“真是辛苦娘了。”
“这有什么的。”许韵蓉宠溺说道,然后拉过她执笔的右手,轻柔地按揉着那因长时间书写而微微泛红的指节。
片刻后,孟昭从桌案前取过一张纸递给许韵蓉,“娘,这是我新画的一个图纸,明天还得麻烦您再去趟别院,把这东西跟工匠们说一声,好尽快赶制出来。”
许韵蓉接过图纸细细端详,不禁有些疑惑,“这瞧着是马车,可又把马和人画了出来,倒更像是个摆件啊。”
孟昭转身从书架上取了一个华容道过来,问道:“娘,您会玩这个吧。”
“这华容道娘怎么可能不会玩?不就是移动这些小木块,最后让这个红色的方块从出口出来嘛。”
孟昭见状,拿起其中一个木块,“没错娘,您看我画的这些图,如果把这个最小的方块,换成单人的木轺车,把这个长条换成带棚的马车,把这个最大的红色方框,换成双驾马车,然后移动这些车辆,让双驾马车从出口脱困如何。”
许韵蓉眼前一亮,惊喜地拍手,“听着玩法是一样的,可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更有意思一点。”
“正是这个理儿!您看这些普通的华容道,说到底还是些木块,就算想卖高价,瞧着总会有些不值,而现如今把这些木块换成雕刻精美的车辆,到时候再用个好的木盒装起来,说限量出售,专门卖给那些达官贵人,也能卖的上价不是。”
这一波跟风的的人,跟的是皇帝的风,哪能是普通人嘛,一个华容道,就算卖的贵,也贵不到哪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洒洒水,不上点档次,怎么能显得他们身份贵重呢?
许韵蓉听得啧啧称奇,“昭昭啊,你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聪明闺女,真是不把别人的钱袋子刮干净你不甘心是吧。”
孟昭闷笑两声,“俗话说得好,什么样的娘生什么样的闺女,我这么聪明,可不都是随了您嘛!”
许韵蓉被逗得眉开眼笑,“就你嘴甜,不过话说你明天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别院?也好跟工匠们好好解释一番。”
“娘,这段时间我要出去一趟,京城的事就麻烦你跟爹多照看点了。”
“出去?去哪?”
“卤煮铺子最近在淮南新开了分号,虽说有沈芸在那儿盯着,但毕竟是头一遭,我放心不下,想亲自去看看。”
许韵蓉知道自家闺女是个待不住的,从前也是一会去这一会去那的,她都习惯了,于是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后日一早就去,所以明个我得去各各铺子转转,不能陪娘去别院了。”
许韵蓉轻哼一声,故意板着脸道:“行吧,反正你主意都定好了,跟娘说,也就是通知一声。”
孟昭见状,一把抱住许韵蓉的腰:“娘~别生气嘛!我保证一定早早回来,路上天天想您,给您带最好的礼物!”
许韵蓉终于绷不住笑了,“你这丫头,就会哄人,路上一定要当心,带几只信鸽出去,隔几天传个信回来。”
孟昭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随后又飞鸽传书给顾长武,让他不必上京,直接去淮南跟她碰面,然后再一道来京城。
这日一早,黄翠从屋里拿了个软垫正往马车上铺,阿福则站在马车旁边说道:“孟娘子,行李都绑好了,可以出发了。”
孟昭点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检查马鞍的徐仁义身上,徐仁义是迎客楼还没开张时就替孟昭看铺的一个伙计,为人确实如他名字一般仁义厚道。
可就是为人太过板正,上次迎客楼举办诗会,有个书生不忿被人评价闹起事来,若搁旁的小伙计,估计就点头哈腰将事情糊弄了过去,而他虽说态度谦和,但说到底还是在据理力争,虽说孟昭本人对他十分看好,但做小二确实有些不合适。
昨日去春风楼,看他身板结实,便临时让他也跟着一起,再好好考察考察。
孟昭踩着脚凳登上马车,黄翠跟在她后头,上车前对着马车后头的人喊道:“赵镖头,该出发了,这趟麻烦你们了。”
赵铁山在马上抱拳回礼,声如洪钟:“姑娘客气!”随后又跟身旁的几人说道:“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
黄翠上车后,眼睛亮晶晶地凑到孟昭身边:“掌柜的,您看见没?后面还有两位女镖师呢!嚯,那骑马的架势,真是霸气。”
孟昭抿嘴笑了笑,对于京城的镖局能寻到女镖师,她也很开心,“我特意挑的,这样咱们俩路上也方便些,可惜他们镖局空闲的女镖师就剩两个了。”
她现在怎么说也算是有些家资,可不能再跟从前一样,带上几个姑娘就四处跑,现在花些小钱,总好过万一出了意外后悔的好。
他们一行人在路上走了几天,总算到了淮安府城,虽说阿福知道沈青和会来这,但具体住哪他是不知道的,
孟昭环顾四周,对阿福道:“我们先在这个客栈安顿下来,你去打听打听你家大人的住处。”
“是,孟娘子。”阿福应了声,便匆匆出门去了。
这一去就是大半日,直到天色渐晚,才听见楼下传来阿福急促的脚步声,
“孟娘子!”阿福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打听到了!沈大人就住在城内的驿馆里,我刚才去的时候,正巧碰见卫泽,他说大人被知府请去赴宴了,这会儿还没回来,您看要不咱们明日再去?”
孟昭闻言眉头微蹙,此事宜早不宜迟,既然来了,还是尽快见到沈青和为好,况且早早提醒完,自己也好做自己的事。
“不必等明日了,你现在就带我去驿馆。”
虽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着急见自家大人,但阿福也不敢推辞,急忙带着孟昭前去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