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深山之中,野兽众多。而居住在此的山里人,往昔大多兼具三重身份——既是辛勤劳作的农户,也是擅长采药的药户,同时还是经验丰富的猎户。
回溯到早年间,正值农业学大寨的热潮。
当时,社员们响应号召,前往公社的山中修筑梯田。
这可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劳动强度极大,大伙干活十分辛苦。
为了改善生活,公社时常组织民兵扛着枪进山打猎。
也正因如此,对于采药和进山撵兽这些事,山里的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掌握一些门道。
只不过像李乘风和宋阳他们,在这方面更为精通和专业。
而且,为了挣取工分,多数农户不得不减少进山的次数。
山里人对野兽有着独特的称呼习惯,往往在野兽名字后面加上“子”字。
比如,他们把狐狸叫做狐子,獾称作獾子,豹就叫豹子,豺被叫做豺狗子,黑熊则被叫做黑娃子,野猪叫山猪子。
鬣羚叫山驴子,麝叫麝香子或者香獐子……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所说的猪獾子,并非真正的猪獾,而是豪猪。
这豪猪和刺猬一样,身上长满尖刺,这些尖刺就是它防御的有力武器,一旦遇到它,着实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
如今,猪獾子在周边的山里已愈发少见。宋阳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都未曾见过。
没想到今天在这片茅草坡上,竟意外发现了一个猪獾子的洞穴。
猪獾子可是个宝贝,要是能逮到,把它身上的刺拔干净,送到县城的馆子里,那可是稀罕货。
就连拔下来的刺,也是难得的好物,不仅可以磨成粉末用来饮用,还能用来泡酒。
此外,喜欢钓鱼的人还特别钟情于用它来制作鱼竿上的浮标。
宋阳心想,要是王岳看到这猪獾子,肯定会爱不释手。
而且,这猪獾子打理出来,少说也能有十多斤肉,再加上之前抓到的竹溜子和家里已有的一些东西,拿去看望冯晓萱的父亲和爷爷,应该足够了。
宋阳顿时来了兴致,赶忙提上锄头,来到洞穴附近。
他四下打量一番,发现这个洞穴原本是一个大树桩,被白蚁蛀空后,猪獾子便在此处将白蚁窝刨开,安了家。
猪獾子习惯在夜间活动,既然进宝已经发出声响,说明猪獾子肯定在洞里。
但猪獾子的洞穴和竹溜子的一样,构造相当复杂。
李乘风曾带着他刨过一个猪獾子洞,里面洞道纵横交错,大大小小的通道相互串联,甚至出口都有好几个。
宋阳深知猪獾子满身尖刺,不好对付,为了防止它逃脱,他决定先找出绳索,在洞穴周边仔细搜寻出口,打算找到洞口后,设置绳套,这样等猪獾子逃窜出来时,就能直接被勒住。
不过,实际情况倒没让他费太多周折。
六条猎狗察觉到有活物,早已兴奋不已,它们四处嗅闻,很快就找到了洞口,一个个弓着腰,用前爪卖力地往后刨土。
宋阳绕着洞穴转了一圈,发现共有三个出口,一个在一块石头旁边,另外两个隐藏在茅草丛中。
见再无其他出口,几条猎狗也没有异常反应,他便将猎狗稳住,在洞口设置好绳套,然后提着锄头,开始朝着那腐朽的树桩刨挖起来。
他不让猎狗参与其中,是因为他曾亲眼目睹巴豆刨猪獾子时的惨烈场景。
当时,巴豆整个脑袋和前爪上都被扎满了尖刺。
那些刺极为厉害,尖端还有倒钩,一旦被扎到,绝不是什么好事。
李乘风当时虽然得到了猪獾子,但也不得不带着巴豆去了一趟兽医站,专门为它挑刺和上药。
宋阳奋力挥动锄头,很快就挖出了里面宽敞的洞穴,然而猪獾子并不在其中。
通常情况下,猪獾子被惊动后,会先躲进一条较为狭小的洞道里,直到实在无处可藏,才会从其他出口逃走。
果然,又刨了十多分钟,当宋阳把里面的泥土往外扒拉时,猪獾子趁机从洞道里窜出,转身钻进了另一条洞道。
宋阳拿着锄头把往洞里面捅,眼睛则紧紧盯着那三个出口,结果,连捅了十几下,也不见猪獾子从洞道里跑出来。
就在他感到疑惑的时候,一直盯着洞口的几条猎狗突然纷纷叫了起来,朝着一旁的一个小灌木丛冲了过去。
原来,猪獾子正从藏在灌木丛中的出口跑出来。
“好家伙,居然还有第四个出口,藏得够深啊!”宋阳忍不住骂了一句。
不过,他并不担心猪獾子能跑掉,因为猪獾子的速度并不快。
“喀嗒……喀嗒……”猪獾子一边跑,一边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宋阳曾拔过猪獾子的棘刺,知道它的尾巴很短,隐藏在满是尖刺的臀部,那里有一根根刺,末端膨大形成类似小铃铛的东西,大概有十多个。
它们走路时,这些小铃铛相互撞击就会发出声响,隔着十多米都能清晰听到,这声音主要是用来惊吓其他野兽的。
通常,其他野兽为了便于察觉危险并及时逃脱,都会尽量保持安静,而猪獾子却反其道而行之,非要弄出点动静,也算是别具一格了。
几条猎狗瞬间围了上去,猪獾子见状,反倒不再逃窜,身上贴附着的一米多长的尖刺一下子竖直起来,原本不大的身形,看上去似乎瞬间增大了不少,模样十分吓人。
四条体型较大的猎狗从未与猪獾子打过交道,一下子被它这怪异的模样吓住了,只是狂吠着,却不敢轻易靠近。
但旺旺和蜜蜜可不一样,它们见到猪獾子后,毫不犹豫地直接扑了上去。只见猪獾子身上的硬刺不停地抖动起来,如同颤动的钢筋,相互碰撞,发出唰唰的响声。
同时,它嘴里也发出噗噗的叫声,看到扑上来的旺旺和蜜蜜,它立刻转身,将背部和臀部朝向两条东川犬,全身的棘刺抖动得愈发剧烈,不但不逃跑,反而倒退着朝着两条东川犬撞了过去。
宋阳看到这一幕,着实被吓了一跳,赶忙提着锄头冲了过去。
趁着旺旺和蜜蜜躲避撞来的猪獾子时,他先将它们扒拉到一边,试图拦住猪獾子。
可这两个小家伙太过凶猛,拦住了一个,另一个还试图去咬,不停地狂吠,连招财它们也受到影响,纷纷朝着猪獾子冲了过去。
宋阳实在不想几条猎狗的嘴巴和鼻子上都被扎满刺,到时候还得往兽医站跑,无奈之下,只能先对猪獾子下手。
他一边大声呵斥着猎狗,一边扬起手中的锄头,朝着转着圈倒退驱赶猎狗的猪獾子砸了下去。
这一下力道颇大,猪獾子直接被砸趴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叫声。
宋阳一不做二不休,朝着猪獾子的脑袋又砸了两下。
没想到,就在他砸最后一锄头的时候,猪獾子身上突然射出三根棘刺,一下子扎进了宋阳的左小腿。
陡然的刺痛让宋阳本能地跳到一旁躲避。
他怎么也没想到,猪獾子身上的棘刺竟然还能像弓箭一样射出来。
所幸,这棘刺的力道不算大,只是因为太过尖锐,轻易就刺破了裤子,对小腿的伤害并不严重,宋阳拉着裤腿一抖,棘刺就掉了下来。
但当他卷起裤脚查看时,还是看到小腿上多了三个血点,冒出了米粒大小的血珠子。
此时,几条猎狗已然一拥而上。下一秒,招财、进宝和福运、瑞祥纷纷怪叫着退开。
它们的嘴巴和鼻子上都扎了三五根刺,这些部位最为敏感,它们也见识到了猪獾子的厉害,不敢再轻易下口。
但旺旺和蜜蜜依旧勇猛,朝着猪獾子那除了耳朵小,外形酷似兔子的脑袋咬去。
那一片都是断刺,两条东川犬一下子也怪叫着跳开,每只少说也被扎了十多根小刺,甚至耷拉着的嘴皮都被直接洞穿,即便猎性极强的它们,也尝到了苦头。
看着这一幕,宋阳倒觉得这并非坏事。毕竟,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吸取更深刻的教训。
“上啊,怎么不上了!”宋阳看着一条条猎狗不停地用爪子挠着自己的嘴巴和鼻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之所以还能笑得出来,是因为刚才他朝着猪獾子砸下的几锄头,已经让猪獾子失去了反抗能力。
猎狗们纯粹是在咬的时候不知轻重才中招,并非猪獾子主动攻击,所以伤势还算轻微。
要是猪獾子还有反抗能力,猎狗们恐怕会被扎得更惨。
见猪獾子大势已去,宋阳松了口气,唤来几条猎狗,将它们嘴巴上扎着的棘刺一根根拔了下来。
他心里想着,旺旺和蜜蜜还得好好磨练一下性子,加强训练,尤其是在指令执行方面,不然以后容易出问题。
花了几分钟处理好这些事,宋阳见猎狗们的伤势并无大碍,自行恢复即可。几条猎狗呜呜地哼叫着,忙着伸舌头舔自己的嘴巴和鼻头。
宋阳挨个揉了揉它们的脑袋,转身回到猪獾子旁边,见它已经没了气息,便把绳套取回来,拴住猪獾子的脑袋,挂到一旁的小灌木枝杈上。
之后,他又继续在草坡上搜寻。一个多小时后,又发现了一个竹溜子洞穴,通过敲洞的方法,吓出了一只竹溜子。
折腾了大半天,眼看时间不早了,宋阳收拾好东西,带着猎狗踏上回家的路。
回到盘龙湾,宋阳把两只竹溜子和那只猪獾子交给冯晓萱,说道:“明天咱们去县城看咱爸,把这些打理一下,带过去!”
“好嘞!”听说明天就出发,冯晓萱满心欢喜,赶忙去厨房烧水。
而宋阳则把家里之前装水的大缸搬到放工具的仓房,将那只母竹溜子和六只小竹溜子都放进缸里。
随后,他又到竹林里锯来几段竹子,破开后放在缸中。
这水缸足够大,竹溜子们爬不出来,宋阳再盖上簸箕,打算先暂时试养着,看看情况,毕竟这是他新接触的事物。
虽然他从视频上了解过不少养殖竹溜子的知识,但实践才能出真知。
安置好竹溜子后,宋阳回到屋里,小心翼翼地将猪獾子身上的棘刺一根根拔下来。
看着这些棘刺,他特意挑选了几根长的留作浮漂,其余的清洗过后,把长的剪短,直接装进罐子里泡酒。
不知不觉间,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夜幕再次降临。
小两口和宋建国、王静雅说了要去县城的事儿,家里就交给王静雅操持。
商量妥当后,大家便各自早早休息了。
在麻柳坡,王岳也早早睡下了。补了一下午的瞌睡,他的精神总算恢复了一些。
但当两口子回到卧室,吹灭油灯后,两人都有些紧张,不敢乱动。
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夜已深沉,王岳才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碰触旁边的妻子。
林晓雨没有退缩,这让王岳的胆子大了起来,手也开始大胆起来,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黑暗中传来王岳急切的声音:“咋个找不到地方……”
他突然意识到,事情确实如宋阳所说,和找五姑娘相比,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