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修等人拉弓搭箭,严阵以待,却见几匹马从倒塌的石墙缺口处徐徐而出,径直到不远处的草地上吃草去了。
“怎么只有马?云中骑呢?”拿伮拧眉,疑惑地看向予修,“这究竟有没有破阵啊?”
予修道:“困龙阵一旦被破,任何方向皆可通行,不会只有一个出口……”
两人一时不能确认,便吩咐几个骑兵上前查看。
这些骑兵从倒塌的石墙缺口看过去,只见一条笔直的窄道中,零星散落着几枚箭矢。这窄道约莫两丈长,几步就能走到底,尽头是一堵石墙,附近没有通向任何方向的岔道。周遭一片岑寂,凛冽的北风在石阵间来回冲撞穿梭,时不时发出尖锐的怪响,不由得让人骨寒毛竖。
这些骑兵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他们在尽头的石墙上摸索半天,没发现任何端倪,正要转身离开时,一侧的石壁忽然坍塌下来,石块咚咚下落,顷刻间将几人埋在石碓中。
予修和拿伮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骤然响起机括声,霎时间,漫天的弩箭带着锐响又罩了过来,哀嚎声此起彼伏,原本列阵整齐的柔然骑兵顿时乱做一团。
拿伮脖颈上青筋暴起,怒吼道:“斥候呢?为什么没发现后方有敌军……”
他遽然转头,当看到来人是白衣银甲的云中骑,而领兵的将领是珩王时,不由得满脸骇然。
他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怎么可能是珩王?他不是被困在千机谷中吗?”
予修额间的冷汗流下来:“看来他们的确破阵了,珩王应该是趁着我们刚才躲避箭矢的时候从东侧的出口出来绕行到我们后方的,是我大意了!”
天色昏暗,予修等人疲于躲避突如其来的箭矢,全然没注意到珩王已从另一边的出口脱身。千机谷的谷口两边皆是密林,珩王趁乱带着一队云中骑从林中穿行而过,自然不会引人注意。
这时东边的荒野上骤然响起如雷的马蹄声,予修和拿伮只当是援军,定睛望去,却见裴峥领着一众云中骑疾驰而来。
拿伮心头微颤:“我们早就杀光了珩王派出的传令兵,裴峥怎么知道珩王被困此处?”
予修死死攥紧手中的弯刀,满目赤红:“来不及计较这些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腹背受敌,会彻底陷于包围圈,撤,快撤!”
语毕,予修带着一众近卫一头扎进西边的树林中,拿伮则带着剩下的骑兵一边掩护予修离开一边快速撤退。
珩王从容不迫地捏出一杆长箭,引弓撘箭一气呵成。弓弦震颤间,利箭灌满力道,化作一道泛着银光的闪电挟风穿林而去,正中予修的后肩,他身子一歪,滚落马背。此时裴峥身后的云中骑已赶至近前,很快将拿伮等人包围起来。
裴峥和身后诸人齐齐下马,对着珩王行礼。
“属下救驾来迟,请王爷恕罪。”
珩王道了一声“无妨”,扶他起身。
天色彻底暗下来,北风卷着雪絮掠过荒野,众人燃起火把。
煌煌火光中,珩王不经意捕捉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不由一怔,脱口而出:“笑亭,你怎么来了?”
方笑亭风尘仆仆,抱拳道:“幸好王爷没事,这下公子总算能放心了。”
裴峥这才解释道:“此次多亏荀公子和方掌使报信,否则属下还只当王爷一直在悉渠。”
珩王几步走到方笑亭面前:“你与荀湛如何得知我被困的消息?”
方笑亭迟疑片刻,有些心虚道:“是……是郡主探查到王爷有难,让我们来相救……”
珩王只字不提青城如何探查到消息,反倒问了一个让方笑亭始料不及的问题,他道:“郡主一切安好?”
方笑亭面露难色,来之前,荀湛与他商量好,尽可能让珩王晚些知道青城被困的消息,不想珩王问的如此直接,他支支吾吾道:“郡主……郡主她……”
珩王目色沉沉地看着他,方笑亭浑身一凛,立即跪倒在地:“王爷恕罪,郡主……郡主被拓跋堃困在荷塘小筑,都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罪该万死,王爷恕罪!”
珩王一把提起方笑亭,语气沉下来:“拓跋堃还活着?究竟怎么回事?”
方笑亭不敢再隐瞒,如实将经过说了一遍。
两位近卫听完,静立不语,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偷觑珩王的脸色,却见他眉目如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珩王垂眸:“武宁司发生了那么多事,为何不报?”
“郡主不想让王爷分心,只将此事告诉了公子和尉将军。郡主从拓跋堃口中打探到消息后,心急如焚,冒险救下我们,又掩护我们离开,就是为了让我们尽快救出王爷。”
方笑亭微微一顿,又道,“属下已将荷塘小筑的位置告诉邯平和尉将军,他们定会救出郡主……”
他本来想让珩王不要太过担心,但这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珩王凝神沉思,过了一会,他转向裴峥:“这几日柔然那边有什么消息?”
裴峥道:“听闻闾光伤势过重,陷入昏迷,至今未醒,柔然此次屡战屡败,锐气大减,社褚可汗已萌生退意,打算撤回漠北。”
珩王双眼半眯,语气沉静:“务必看管好予修和拿伮,有他们在手中,社褚定不会再轻举妄动。若是他提出换回予修和拿伮的条件,你定夺便是。”
裴峥渐渐明白过来:“王爷要离开云中?”
珩王轻轻点头,又叮嘱道:“从明日开始,云中七镇坚壁清野,不论柔然如何挑衅,都不要应战。”
裴峥一怔,随即抱拳称是。
珩王计划休整一晚,次日一早离开云中,但回到云中城不久就出了意外——他晕了过去。
众人大惊,很快叫来原嵩。
原嵩给珩王诊脉,两只手都切了数次脉,眉峰拧成一团。
封义心急如焚:“原神医,王爷是不是心疾又犯了?”
原嵩不置可否,捻着白须的手顿了好一阵,问:“王爷为何忽然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