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路灯在风中摇晃,昏黄的光晕里,凯利上尉刚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巷道深处突然冲出个瘦小身影,沾着煤灰的破球鞋重重碾过水洼,溅起的泥水在他笔挺的制服裤腿上绽开墨色花斑。
“你是 ——”
凯利上尉话音未落,就被少年眼中迸发的恨意钉在原地。
克雷格剧烈喘息着,指节因攥紧破旧皮球而发白,沾着煤渣的脸上满是愤怒。
“叛徒!”
尖锐的嘶吼划破死寂的巷道,惊飞了屋檐下避雨的乌鸦。
“你 —— 你说什么?”
凯利上尉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凉的砖墙,肩章上的银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盯着少年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恍惚间竟与记忆里达米安的轮廓重叠。
“叛徒!!!”
克雷格突然将皮球狠狠砸向地面,橡胶撞击石板的闷响惊得巷口野狗狂吠。他转身欲跑,却被匆匆赶来的妇人一把拽住后领。
“克雷格!你在做什么?!”
格兰妮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死死攥住儿子沾满煤灰的手腕,目光扫过凯利上尉苍白如纸的脸。
“快回来!”
她低头瞥见少年掌心的污渍,声音瞬间颤抖。
“瞧瞧你的手,跟从矿坑爬出来似的!以后不许再去找康纳家的人...... 我不能失去你!”
凯利上尉的喉结上下滚动,军靴无意识地碾过地上碎裂的陶片。
“叛徒?”
他喃喃重复,声音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
“这孩子叫得一点没错。”
雨水顺着帽檐滑进领口,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心口处传来钝痛,仿佛被达米安别在帽檐上的那株酢浆草,此刻正用细小的茎刺扎进心脏。
他缓缓转身,挺直的脊背却佝偻得像个老人,制服下的身体微微颤抖。当风笛的呼喊从身后传来时,他只是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湿润的眼眶,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最终消失在雨幕笼罩的巷口。
暮色如墨,潮湿的雾气裹挟着下水道的腐臭味,将狭窄的街道浸得黏腻。六名维多利亚士兵端着弩箭,猩红制服在昏暗中宛如流动的血渍。为首的士兵用靴尖踢开挡路的破桶,铁皮滚动的声响惊得墙角蜷缩的老妇人抱紧怀中的孩子。
“都聚在这干什么?”
士兵的金属护腕擦过弩箭扳机,发出冰冷的咔嗒声。
“市政厅的禁令当放屁?不想进拘留所就滚!”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怒吼。
“这是我们的家!该滚的是你们这些强盗!”
罗南从阴影中走出,他攥着生锈的扳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谁在找死?”
士兵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就在这时,半颗腐烂的菜叶 “啪” 地砸在他锃亮的胸甲上,绿色的汁水顺着雕花纹路缓缓流淌。
“什么脏东西!”
士兵暴跳如雷,用戴着手套的手狠狠擦拭,金属摩擦声刺耳无比。
“给我滚出来!今天非收拾了你们这群塔拉渣滓不可!”
他身后的士兵齐刷刷拉动弩弦,尖锐的箭头泛着寒光,直指人群。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抹绿色的身影轻巧地跃到中间。风笛甩了甩被雨水打湿的红发,铜笛在她腰间叮当作响。
“在居民区举弩箭,走火了可不得了哦!”
士兵们警惕地调转武器,为首者眯起眼睛。
“你是什么人?少多管闲事!”
风笛掏出皮质令牌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啊,我有军令在身,来调查案件的。”
“查案?是酒吧谋杀案?”
士兵脸上露出凶狠的冷笑,下巴朝人群扬了扬。
“肯定是这群家伙干的,已经折了我们好几个兄弟。”
“谋杀?”
风笛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铜笛。
“你们说的是达米安?巴里?”
“可不就是他!”
士兵啐了口唾沫。
“听说已经被处死了,是你们动的手?干得漂亮!这群鬼魂部队的杂碎,就该统统绞死!”
风笛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望着远处人群中格兰妮苍白的脸,低声喃喃。
“抓捕时我们还不知道...... 他真和鬼魂部队有关?”
她轻轻摇头,铜笛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罢了,有些真相,大概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腐臭的气息在巷子里翻涌,维多利亚士兵猩红的制服像一滩凝固的血渍,刺得人眼睛生疼。为首的士兵一脚踹翻路边装满烂菜叶的木桶,木屑纷飞间,他扯着嗓子喊道。
“管他什么来头,死了都是活该!都给我听好了,不许聚集!但凡发现有人偷偷集会,通通当嫌犯抓!”
他恶狠狠地骂出一串粗口,唾沫星子飞溅在斑驳的墙面上。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啜泣声,罗南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就在这时,一颗腐烂的土豆 “嗖” 地飞过来,重重砸在士兵的头盔上,溅起的汁水糊住了他的眼睛。
“找死!”
士兵暴跳如雷,抽出腰间的警棍,朝着人群挥舞。
“都给我 ——”
“别冲动!”
风笛一个箭步冲上前,铜笛在腰间摇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他们大多是普通市民,亲人离世,聚在一起悼念,这是人之常情啊!”
话未说完,又一颗烂土豆擦着风笛的耳畔飞过,“啪” 地砸在墙上,溅起的泥点落在她的斗篷上。
“哈哈!”
士兵见状,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瞧啊,你还帮他们说话,这下挨打了吧?这破地方,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被派来巡逻!”
他瞪着人群,再次怒吼。
“渣滓们听好了,不许聚集!!”
风笛望着不断从暗处飞来的烂菜叶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烂菜叶子越来越多了......”
就在这时,简妮突然从街角闪身而出,拽住风笛的手腕。
“这边走!”
不等风笛反应,她便拉着人快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中。只留下愤怒的士兵在原地跳脚,以及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抽泣与压抑的咒骂声,在潮湿的空气里久久回荡。
“报告,第九防卫队遇袭......”
“报告,第十三防卫队正在交火......”
........................
暮色中的军营笼罩在压抑的氛围里,煤油灯的光晕在号角的肩章上摇晃,上的金色纹路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她第三次叩响铁门,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麻烦再通报一次,我要见汉密尔顿上校。”
号角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铁门后传来皮靴拖沓的声响,维多利亚士兵隔着铁栅栏露出半张脸。
“上校在处理一些紧急事务。”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推诿。
“两个小时前你就是这么说的。”
号角的瞳孔微微收缩。
“我们昨天进入小丘郡就按流程提交了任务说明,可上校既不让我们参与嫌疑人审讯,又提前处决嫌犯,现在还拒绝会面 ——”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
“这一系列操作,换作任何一个执行军令的人,都会认为是在刻意阻挠吧?”
士兵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无权回答你的问题,中尉。”
号角冷笑一声,伸手摘下军帽,任由晚风拂动她利落的短发。
“没关系,我说我的,总有人得听。”
她从腰间掏出泛黄的卷宗,纸张翻动间,透出一股陈旧的硝烟味。
“这批失窃的源石制品,足足有三十七箱。这些玩意儿要是凑齐了,足够武装一支能踏平萨默斯小镇的精锐,或者直接炸断伦蒂尼姆三号补给线的承重履带。”
她猛地将卷宗甩在铁栅栏上,金属撞击声惊飞了屋檐下的乌鸦。
“想想看,普通盗匪敢碰这种烫手山芋?光是偷运过边境,就得穿越七道哨卡。就连萨尔贡最大的黑市,背后有哥伦比亚撑腰,见到这么大批维多利亚军标货物,都得连夜封库。”
号角凑近铁栅栏,呼吸喷在士兵脸上。
“私人武器商?他们顶多捣鼓点改装零件赚差价,这么大的胆子,除非是不想活了。能避开我们三十六个情报网节点,悄无声息吞下这批货的......”
她的声音突然压低。
“只能是熟悉军方调动、清楚巡逻盲区的正规部队。”
军营深处传来沉闷的炮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号角望着远方翻涌的乌云,眼神愈发冷峻。
“现在问题来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冒着叛国的风险搞到这么多源石制品,是想掀翻王座,还是打算在这远离伦蒂尼姆的地方,勾结外敌、中饱私囊?”
军营深处传来的炮声渐渐消散,只留下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刺鼻气味。维多利亚士兵喉结上下滚动,护目镜后的目光游移不定,声音发颤。
“中尉......”
号角抬手理了理被晚风吹乱的碎发,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别这么慌,这些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推测罢了。谁让现在除了干等,我什么都做不了呢。”
她倚靠着斑驳的铁栅栏,黄铜军靴有节奏地叩打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士兵背过身去,低声对着藏在衣领处的通讯器快速说了几句,金属护甲随着他紧张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片刻后,他转过身,站姿比之前更加僵硬。
“中尉,上校说他马上就到。”
他的眼神躲闪,不敢与号角对视,仿佛生怕从对方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再看出什么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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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战斗和商业是一样的,风险与回报并存!资本,就该是兼并和收购!胜利,就该是侦破和搜捕!
——诗怀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