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止风是怎么个局面?”李之罔追问道。
“就那样呗,还能怎样?”徐保保笑道,“别看我们俩家打得欢,但对其他士族可没影响,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唯一有影响的应该也就是普通百姓了,听说现在没人敢晚上出门,都怕自己成了那殃及的池鱼。”
李之罔略一皱眉,“有普通人因此而死了?”
“那不然呢?”徐保保摊手无奈道,“一打起来灵术齐发,普通百姓哪躲得开,自然是死了些人。诶,你想这个作甚,反正只要咱们几个还活着不就行了。”
李之罔叹口气,感觉兴致全无,喃喃道,“这种局面,就没人管管?”
“谁来管,管不了。”
“城主呢?”
“你忘了?止风城现在是轮流坐庄的形式,如今虽是轮到秦氏坐庄,但端木氏不下于秦氏,怎会听秦氏的话。至于咱们,这才刚搬来救兵,又怎会停战。”
李之罔站起身来,走向窗外,看着天边残月道,“肥貂,我感觉你变了。”
“变了?”徐保保不知所觉,纳闷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郑机说要对付端木氏,咱们刚好与端木竹有私仇,这才投身其中。但现在已不仅仅有关于端木氏,还有其他士族子弟加入这场纷争,更危急到止风百姓,我觉得该停下来了。”
“停下来干嘛?”徐保保不解至极,“只要还打下去,咱们肯定有机会杀了端木竹,至于其他敢掺和这场事的士族子弟,你刚好跟他们有仇,杀了不更好?”
“现在,不一样了。”李之罔回身看去,严肃道,“挟泰会初立,要尽可能地吸纳士族子弟为我们所用,从前仇怨,能化解的要尽快化解,端木竹虽然不能放过,但也没必要殃及旁人。”
徐保保咻的站起来,走到他眼前用手晃晃,眯着眼道,“你吃错药了?我得去问问与惜妹子,是不是喂了你什么不该吃的。”
李之罔把他手别开,没好气道,“我说得是真的,这时候了还在耍宝。”
“不是,他们之前这么追杀你,你和渊鲸差不多都快要死了,你真能一笑泯恩仇?”
“齐暮既然这么说了,那我肯定要照办。”李之罔严肃道,“除了像端木竹、申屠治这样怎么都化解不了的,其他人的仇怨我一概不论,他们若不究,那我也不究。”
“那行,你不参与就算了。”徐保保叹口气,摆手回到原位坐下,“这一次,我是不能退的。”
李之罔张大嘴巴,显得不可置信,自从二人在娜迦海汇合后,这是第一次出现意见不合的局面。
他走上前去,不耐烦道,“郑机是给你使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痴迷这事,杀人就这么有趣?”
“这不是杀不杀人的事!”徐保保猛然喝道,“我不比你,能做到一笑泯恩仇,端木竹就在眼前,有杀他的机会,我如何能退?”
“我没说不杀他,只是不是时候,这么粗浅的道理你不懂?”李之罔也不由声音加大,“前面局面还在控制之中,只是神教与端木氏的争端,再打下去,不知道有多少士族参与进来,那样的局面是我们能控制、参与的?届时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我问你。”徐保保不落下风,反唇相讥道,“风神祭典一结束,咱们是不是就要走,日后还能再逮到端木竹?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只要能杀了端木竹,会有何样的局面我才不管!”
李之罔哑然,才终于明白徐保保与他不是一类人。他虽然有仇必报,但从不急于一时,徐保保却没有隔夜仇的想法,能忍这么久完全是形势所迫。
徐保保看他僵住,意兴阑珊,摆手道,“就这样吧,我休息会儿还要去向郑头汇报,你继续修炼。”
说着,他已要收拾衣物去洗漱。
李之罔赶忙抬手止住,自退一步道,“以后有什么事叫上我,不要自己去送死。”
徐保保呆了一呆,转而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会看着兄弟受苦的人,这次没叫你是我不对,下次一定喊你。算了,我们直接过去见郑头,澡之后再洗。”
有徐保保的带领,李之罔终于是见到了郑机。只不过郑机像是把他当做了空气般,甚至都没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等着人一到,便开始讲起这一次的得失来。
从始至终,李之罔都只默默地听着,也没有去追问郑机为何会如此区别对待于他。
但幸好有徐保保在,他仍能参与到神教的事务中去。
而局面也出现了改变。
在此之前,永眠神教与端木氏虽争端不断,但都颇有默契地在暗处争斗,不将矛盾公之于众,闹得满城皆知。虽然几乎所有人早已知道,但挑不挑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只是随着好些士族子弟主动加入到端木氏的行列中来,局面出现了变化。端木氏不再满足于暗中设伏,而是主动出击,只要与永眠神教有关的人敢擅自出去,则群起而攻之,这样的事发生了数起,永眠神教的人无一例外没有再回来。
面对这样的局势转变,郑机自然有应对之策,便是派出数个精锐小队,打游击战,讲究一个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李之罔便分在徐保保小队下。
“肥貂,咱们现在战绩如何?”
李之罔躺在草垛上,叼着根茅草问道,没想到他又回到贫民窟待着了。
徐保保打开记录的手册,念叨道,“杀了三十四个,伤了七十八个,有过交手记录的士族共有十二家,分别是公孙、申屠、澹台...”
李之罔细细听着,笑道,“这么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那就不知道了。”徐保保摸摸脑袋,也有点愁,“咱们要么一击直接把端木氏全杀光,要么干脆认输,现在这个局面,当真进不是,退也不是。”
却是永眠神教的游击卓有成效,在挫败端木氏锐气的同时,还激起了其他士族的怒气,使得如今尾大不掉,必须要战下去。
“这就是信仰之争吧。”李之罔感叹一声,“起初我们还说不掺和这档子事,现在却深陷其中,当真是身世浮沉难能自主。”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徐保保有些羞愧,不好意思道,“这都出来数个月了,可还是没有回去的机会,莫非真要我们死在外头才行?”
“是五个月零七天。”李之罔指正道,“打着打着就变成了一笔烂账,听说出来的小队,除了咱们还没死人,其他的都换了好一些人了。”
徐保保忽然想到一事,问道,“你说,端木氏怎不直接冲了将军殿的大门?”
“我想想哈。”李之罔思索着道,“将军殿有虞美人坐镇,虽看不清修为,但绝对不是随意拿捏之人,这一点肯定是关键原因。还有一点则是将军殿是止风秦氏借用给神教的,而秦氏到现在都没有下场,看不清楚其立场,端木氏应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你说,虞美人真的是天人吗?”
“不知道。”
李之罔耸耸肩,没有说出他发现的“菡岚”二字。出来的时候,为了避免行踪暴露,他将纸鸢留在了神教里,不仅不知道齐暮的消息,也不清楚姬月寒是否已调查出菡岚所指。
“诶!”徐保保再叹口气,无语道,“再这样下去,咱们早晚要被耗死。”
“我之前让你别再掺和,你不听,现在知道了吧。”
徐保保的脸本来就很丧,闻言更垮,不住摇头道,“我也没想到要这么久啊,这都还好,最关键的是,除了上一次,这么久连端木竹的面都未见过,啥时候还能报仇啊!”
“等呗。”
“等什么?”徐保保没懂。
“要么等死,要么等郑机把咱们叫回去。”
“...”
李之罔往后看去,看到有人小跑过来,坐起身来,伸个懒腰道,“别想了,来事儿了。”
他们小队五个人,平常的分配就是两人在外盯梢、寻找可乘之机,剩下三人则休息,如今有人没到交换时间便回来,肯定是有事。
果然,过来的秘卫拱手道,“徐头,已经查明,日暮时分公孙家的公孙康要在陈新酒楼宴请,大约会来十几位宾客。”
“干呗。”徐保保望眼李之罔,提振起精神起来,吩咐道,“你去将张敖和张准叫回来,晚上在陈新酒楼东南方向的小道汇合。”
名叫罗窟的秘卫没有丝毫质疑,当即退下去办。
李之罔跳下茅草堆,笑道,“我寻思着,干完这一票咱们直接回去算了,犯不着把命交代在这上面。”
听他所言,似乎完全不在乎五个人对付十几个人。
徐保保眼色一厉,狠狠道,“我们干这么多是为了报仇,而不是去杀其他人,把公孙康杀了便回去,看郑机能奈何!”
两人相视笑笑,再不多说,整理整理行装,当即往陈新酒楼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