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您居然是善恶之境站台新的主人,真是抱歉真是抱歉,我们太疏忽了。”
昏暗走廊的金属地面泛着青灰,游戏主持人的皮鞋跟磕出细碎的响,像敲在人神经上。
他哈着腰,额头的汗把发梢黏在额角,声音发颤:“那位先生说要见您,小的这就带您上去……您大人有大量,刚才没认出来真是瞎了眼……”
站台之主的地位比一般的神明要更加尊贵。
它怎么也想不到,玩家中间居然有一位站台之主,这可太吓人了。
赵括跟着他往二楼走,走廊转角处的壁灯忽明忽暗,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到了。”主持人停在一扇檀木门前,抬手时手腕直抖,“您请进,那位先生在里面。”
门“吱呀”一声开了。
赵括跨进去,沉水香混着茶烟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中央摆着张乌木茶桌,红毛身影正坐在主位,右手搭在茶海上,腕间铜铃在水蒸气里泛着暗黄。
他面前的白瓷杯里浮着片茶叶,茶汤绿得像深潭。
“好久不见。”红毛抬头,说道,“坐。”
赵括拉过旁边的木椅,他没说话,只是盯着红毛腕间的铜铃。
之前并没有在红毛身影身上见过。
“半小时。”红毛提起紫砂壶,茶汤注入杯中时发出“嗤”的轻响,“长话短说。”
赵括点头。
他注意到红毛的左手背上有道新疤,像被什么利器划开的,结着暗红的痂。
“前日做了个梦。”红毛捏着茶夹拨弄茶宠,“我这等阶的存在,上回做梦还是三百年前。”
他抬眼:“我梦见了仙人。”
仙人……赵括眯了眯眼,不久之前他才给仙人送去了骰子,然后出现了-6。
“仙人说,‘是时候了’。”红毛的声音低了些,“我问‘什么是时候’,他说,‘穆皇兮堕入深渊了,一念之间’。”
赵括的瞳孔微微收缩,问道:“你听从了?”
他知道红毛身影一直在规划着穆皇兮进入深渊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难道说,与自己穿越时间的事情有关?赵括皱起眉头。
“那些留在穆皇兮的人呢?”他问。
红毛笑了,笑声像石子投入深潭:“放心,他们还活在幻梦之中。”
穆皇兮可是收容了许多玩家,虽然他们的命运最终不过是成为炼丹的材料。
“仙人还说什么?”赵括继续问。
根据唐莹莹的说法,仙人与命运之主都是一只手触摸到了仙的存在,位阶之高,难以想象。
红毛放下茶盏,铜铃“叮”地轻响:“他说,希望你成为穆皇兮新的主人。”
成为穆皇兮的主人?
“我一直以为会是我。”红毛摸了摸腕间的铜铃,“毕竟替穆皇兮守了无尽岁月……不过仙人自有计划。”
红毛身影说得怅然,不过从这句话也推断出对方的等阶。
神明!
毕竟无论是地铁世界还是深渊,唯有成为神明才能成为站台之主。
除了赵括以外。
赵括没接话,他望着茶烟里浮动的尘埃:“穆皇兮没有主人,你可以成为穆皇兮的主人。”
仙人已死,但余威尚在。
不难想象,有多少人盯着穆皇兮之主的位置,可有惧怕于仙人的余韵,或者是担心于穆皇兮站台的因果。
赵括对此自然也有顾虑。
他现在不过七阶,贸然背上穆皇兮站台的因果,不明智。
红毛突然打了个响指。
一颗青灰色的珠子从虚空中浮起,落在茶桌中央。
珠子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像块风干的龟甲。
“仙人遗骨。”红毛推了推珠子,“他说,你收着。”
赵括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带着一丝悲哀和惆怅,他想起了在云端之上遇见的仙人。
现在想来,不过是殉道者。
还有命运之主,以及其他所有神明。
那自己了?是否是成仙路上的另一位殉道者,又或许是……
“接不接受穆皇兮,你自有分寸。”红毛重新提起茶壶,“现在穆皇兮已经进入深渊,所有的因果,都将在黑暗里发酵。”
赵括伸手。指尖碰到珠子的瞬间,他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
穆皇兮的云海,在暮色里落英缤纷。
“叮。”
机械音突然炸响,惊得茶盏里的茶汤晃出杯沿。
“游戏暂停结束,祝各位玩得尽兴。”
红毛低头看了眼腕表,笑了:“时间到了。”
他站起身,铜铃在腕间晃出七声脆响,“善恶之境之主,你不应该如此小心,毕竟,站台之主,总会有特权的,比如,修改一下规则,我想,无忧乡主会给你这个面子。”
修改规则?赵括微微凝神,至于怎么修改规则,红毛身影并没有说。
赵括捏着珠子站起身。
门在身后关上,赵括摸着口袋里的珠子,金属走廊的灯光重新亮起,照见他脸上的阴影。
赵括转身时,游戏主持人正缩在墙角,指尖绞着领带结。
赵括冷冷道:“带我见无忧乡主。”
主持人的喉结动了动,额头的汗珠子“啪嗒”砸在金属地面:“这、这使不得啊!无忧乡主哪是想见就能见的……”
话音未落,头顶的壁灯“滋啦”一声爆成蓝白火花。
赵括眼前一黑,再睁眼时,鼻尖已萦绕着桃花香。
他站在一片桃林里。
风裹着花瓣掠过肩头,远处有座青瓦茅庐,檐角挂着串铜铃,正随着风“叮铃”作响。
茅庐前的菜畦里,一位穿月白衫子的妇人正弯腰浇水,竹瓢在陶瓮里舀起清水,细流落在青蒜叶上,滚成晶亮的珠。
“红毛那家伙还真是烦人呢。”
妇人直起腰,回头冲他笑,发间的木簪坠着粒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柔光:“本来想躲着看你们斗卡,偏要把我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