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男坐在赌桌上,手指间转着一张卡牌。
这种行为表示随时欢迎前来决斗,毕竟只要坐上赌桌,就意味着同意。
这样的人在整个大厅并不算少,他们对自己的卡组充满信心,或者说,还有其他进行博弈的手段。
赌桌对面的金属椅突然发出“吱呀”一声。
一个穿灰旧夹克的男人坐了下来,领口沾着暗褐色的污渍,手里攥着本厚得发肿的硬皮本子。
本子封皮被磨得发亮,边角卷翘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眼镜男的目光落在本子上,不用说也知道这本子里记着什么。
“你很自信。”邋遢男扯了扯领口,喉结在泛青的胡茬里滚动,“你手里该是虎卡和豹卡,呵呵,我都记下来了。”
说话间,邋遢男抖了抖手中的本子,他眼睛有些小,但却非常有神。
随着游戏的进行,越来越多人意识到所谓博弈,其实就是一个信息差。
只要我了解你的卡牌,那就可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而邋遢男觉得自己收集的信息够多,这才盯上了卡池并不算深厚的眼镜男。
毕竟两张卡,很好进行博弈。
闻言,眼镜男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扯了扯嘴角,笑声发紧:“兄弟,这么肯定?”
这样的表现多少显得有些色厉内荏了。
“那当然。”邋遢男嗤笑一声,“我这人笨,就爱记,你看……”
说着,翻开了自己的小本子,眼镜男的信息占了满满一页。
上面记载着眼镜男的每一次决斗,包括他输掉和赢得的卡牌,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的记录都在里面。
很难想象,有人能将信息记录的如此全面。
眼镜男微微凝神,他倒不是担心被记录,只是担心自己与小高的交易被人看到。
不过从对方的表现来看……这种可能性很低啊。
“第一局,开始!”
机械音响起,仿佛是一场战争的号角。
眼镜男犹豫了一下,缓缓拿出一张卡牌扣在桌上。
邋遢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慢悠悠地翻开自己的一张卡。
是象卡!
意料之中,对方如此自信,肯定是觉得吃定了自己,手中必然有一张象卡,能够稳定吃掉自己最强的虎卡。
眼镜男早就想到了这一步,只是可惜,如果有张鼠卡就好了。
不过也不要紧。
牌桌上,象卡上的大象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卡面冲出来。
“打开吧。”邋遢男脸上露出得意笑容,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凝固。
因为眼镜男翻开的牌面上,居然是一只猫!
“象>猫。”机械音无情地宣布结果。
“怎么可能!”邋遢男猛然起身,他早已经将眼镜男当做自己的目标,所以才密密麻麻记录了如此之多。
可按照记忆,对方不可能有猫卡才对。
眼镜男嘿嘿一笑,将猫卡推了过去,说道:“别急嘛,游戏还没结束。”
现在,轮到他反击了。
“第二局!”眼镜男迅速拿出虎卡,重重拍在桌上。
邋遢男脸色一变,但迫于规则,也只能抽出一张卡片放在了桌上。
他手中有着两张卡,分别是象卡和狗卡,原本以为可以稳定吃一张虎卡或者是豹卡,就算输掉狗卡,整体也是赚的。
现在看来,要亏了。
他咬了咬牙,翻开下一张卡,是狗卡。
虎和狗在卡面上对峙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虎>狗。”机械音再次响起,眼镜男成功地用虎卡吃掉了邋遢男的狗卡。
邋遢男狠狠将拳头砸在桌子上,桌面因这股蛮力震得嗡嗡作响,桌上的卡牌也跟着颤了颤。
他的脸涨得通红,怒目圆睁,死死盯着眼镜男,像是要把对方看穿。
“你……你居然藏了张猫卡!”
眼镜男却镇定自若,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挑衅地看着邋遢男:“游戏嘛,就是要有点惊喜,你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吧?”
“游戏可没说不能藏卡。”
眼镜男把赢来的狗卡塞进怀里,指腹摩挲着虎卡的边缘。
“要怪,就怪你本子上少记了一行,”他敲了敲太阳穴,“人心。”
说完,起身离开了赌桌。
当你认为吃定别人的时候,大概率,自己也只是其他人眼中的猎物。
金属墙根的阴影里,眼镜男拽着高阳的牛仔外套袖口,把人往更暗的角落带。
头顶冷光灯在两人之间割出银边,照见高阳掌心里那张象卡。
“小高,把象卡给我。”眼镜男的声音压得极低,他从怀里摸出狗卡,上面绘制着象征着忠诚的狗。
“用这张换。”
高阳的手指蜷起,他盯着眼镜男镜片后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我就剩这一张了。”
“正因为就剩这一张,才要换啊!”眼镜男的指尖敲了敲高阳胸口,“你现在卡池就一张象卡,谁都能猜出来,刚才那穿皮夹克的盯着你看了三回,你当他是看你帅?”
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露出里面鼓鼓囊囊的卡兜:“我这儿有虎、豹、狗,换了你的象卡,咱俩卡池一混,谁还能摸得清?”
“到时候你就可以用狗卡吃掉他的鼠!”
高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卡。
象卡的金芒透过指缝露出来,在地面投下一小片红影。
他想起半小时前,有个戴棒球帽的男人故意撞了他肩膀,目光却往他怀里扫,那是在探卡池。
“可象卡……”他声音发闷,“没了象卡,我拿什么赢?”
“拿信息差。”眼镜男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高阳的耳朵。
“只要我赢就会拿新的卡给你,到时候谁都不知道你的卡池,想赢,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吗!”他退后两步,指节敲了敲自己太阳穴,“这才是咱们的套路,有钱一起赚嘛!”
高阳的手指松了松,他想看见的那支药剂,能救自己心爱女孩的药剂。
“小高,机会就这一次。”眼镜男的声音放软了些,“只要我们合作,很容易赢的!”
他拍了拍高阳后背,“再说了,咱们认识这么久,我什么时候坑过你?”
高阳望着眼镜男金丝镜框后的眼睛。
“行。”他吐了口气,象卡从指缝滑进眼镜男掌心,“但说好了,每赢一场,我都要分一半的卡牌。”
“没问题!”眼镜男嘿嘿一笑,看着手中的象卡,然后将狗卡递给了高阳。
现在他的卡池是象、虎、豹,是最适合进行博弈的卡组,现在,只需要寻找新的目标就好了。
“走吧。”眼镜男推了他一把,“现在大部分人都在猜你手中是不是象卡或是鼠卡,这张狗卡,说不定可以……创造奇迹。”
两人穿过人群时,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孩撞了高阳肩膀。
她抬眼冲他笑,发梢扫过他手背,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目光飞快地往他怀里瞥了一眼。
高阳的手指在狗卡上收紧。
他突然明白眼镜男说的“信息差”是什么了,不是本子上的记录,是藏在人心深处的暗涌。
而他和眼镜男,不过是这暗涌里的两尾鱼,正甩动尾巴,往更深的水域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