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晚,这栋小楼里睡不着的不仅是安宁两人。
一直到收到父亲托人带来的平安信,知道家里除去参军的二哥外,刚到这里的三弟,爹娘大哥他们都已经转移至租界,江小禾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与之相似的还有起秦慕川跟李宏睿两人。
之前二人过来时,安宁还特意问了方家,自然也是差不多。
这年代,能送子女出国读书,家中或多或少有些人脉资源。比起普通人,安全不说,真遇上了事情能选择的路实在多的太多。
正因为身处其中,看清了其中差别,喜子才会愈发难过于自家妹妹的不易。
虽然都是一起玩儿的朋友,但眼前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几代传承,家中能人无数。不像她们,一家这么些人,一路走来却要几乎全赖妹妹一人。
一旦对方离开,一大家子想要在这陌生的地方生存都难。
因着这个,作为长姐,喜子一度十分愧疚。安宁反倒不以为意。
毕竟原身已经付过了报酬。
“大姐你也说了人家是几代传承,一代想要比上几代人的努力,哪里那么容易。”
“大姐能做到这些,已经很厉害了。”
安宁这话倒并非纯粹的安慰人。
自打过来了这边,喜子的写作虽然遇上了不少坎坷,但有赖对方实在勤恳,加上这些年没少阅读英文着作,之前同安宁也没少分享,慢慢竟也重新拾了起来。
大姐夫也是。
虽然两口子这会儿收入不算高,但加上之前的收入,顾着一家四口倒也不算特别困难。就连狗蛋两兄弟,也在这附近的华人工厂里寻到了活计。
虽说或多或少是看在她的份儿上。
但很多普通人不也都是如此,不聪明,却也能做到一辈子勤勤恳恳,脚踏实地,像老爹周大头一样。
就像之前的祥子一样,这些人难道不努力吗?这有什么好指摘的?
要怪也只怪,生在乱世,普通人实在太太太……难了。
然而话虽如此,喜子反倒是更加努力了。
与之一道的还有江小禾几人,就连之前爱玩儿爱闹腾的李宏睿,态度上也端正了一倍不止。
异国他乡,原本感情不错的一行四人感情也愈发好了起来,各自在领域上努力的同时,时不时也会聚在一处。
安宁同秦慕川成婚是在第二年,因着特殊时期,婚事也只简单跟家人同事办了一场。
婚后跟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总的来说,对方并不是个十分有情调的人。许是因着从小偏科严重的缘故,有些方面多少显得有些笨拙和刻板。
但不妨碍这人仍旧十分努力,譬如情诗这一块儿,虽然多年来不见太多长进,一如既往过分热烈直白,但时不时的,还总是要写上一首。
就是有的人,抱歉了,文学天赋是半点儿没有的。
尤记得江小禾第一次知道当年那封情书书写者是谁的时候,那副天崩地裂的表情。
就差直呼秦三这张脸简直白给了。
还有之前的跳舞,从以往的僵硬刻板到如今灵活中带着些许刻板,但能配合住安宁的舞步,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不得不说,有时候这般吭吭哧哧,一板一眼,偏又格外热情,这反差,反倒有些好玩儿。
“难道不是因为脸吗?”自觉看透了真相的江小禾无语凝噎。
可惜欢快的时光并未持续多久,透过广播报纸,以及前面那些人传来的消息,国内情况愈发危急了起来,前线对物资尤其药物的需求也日益剧增。
不止安宁这边除去明面上免疫系统性疾病的研究外,时不时还要解决一些现实生产上产生的技术问题。就连原本不善经营的秦慕川,成婚后也接手了一部分秦家在这边的生意。
好在到后面,国内也开始有了自己稳定的药物生产基地,这时候她这边提供的更多是研究出来的方子,或者金钱技术。
当然了,这时候生产上的壁垒许多并非源于技术,工业器械上的限制可以说无处不在。
事实上,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大部分人还是很团结的的。福子之前跟刘婶儿学了手艺,后来遇上喜欢的人干脆一道开了家小餐馆。
虽然生意不算大,但每次遇上当地华侨们组织捐款时,却也从未有落下的时候。
作为好友,喜子早前还试探着问过对方,要不要帮忙打听一下家里母亲弟弟的消息。然而福子却只是摇头,倒是不必了。
反倒多问了几句虎妞,知晓狗头身子依旧不好,还特意汇了钱过去。
或许有些人就是这样,爱的时候能付出一切,甚至不惜自剜血肉,但一旦下定决心离开,柔弱外表下却也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意志与坚决……
这是后来,安宁在自家大姐的书中看到的,许是心有所感,这本故事喜子写了许久,也是迄今为止最为用心的书籍之一。一直到若干年后,重新踏入故土,也依旧会将这本书原稿妥帖收好。
当然,与这些一道存放的还有自家给自家妹妹写的小传,还不止一本。
无意间知晓这个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