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学堂里夫子都说，大哥这次能成的可能性很大呢！”
那可是秀才啊，只要能成……
林静微微语气欢悦，丝毫不掩下心中的兴奋激动之意，她今年已经十六了，之所以现在还迟迟没定下亲事，等的就是这一日。
童生亲妹，秀才亲妹，哪个更能寻一个好人家显而易见！
推己及人，林四妮也并不觉得大姐会拒绝。
大姐如今虽日子富贵，但身为妾室，以色侍人，色衰而爱迟，到底没个安稳，若是大哥此次能中，姐姐在梁府分量也更足一些。
这分明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儿。
是，她知道，为了这个家，大姐从小是受了些许委屈，付出了不少。因而哪怕知晓有个妾室姐姐，纵使大哥真中了秀才，以后婚事上难免被人挑拣，尤其那些注重名声的读书人家。林四也没有因此抱怨过。
甚至对这个时不时要接济家里的姐姐，她还是心疼居多。
可都到了这个地步，功亏一篑岂不是损失更大。
于情于利，林静并不觉得她姐会放弃。
可惜这一回，林四猜错了。
一直到被丫鬟仆役客客气气的请出梁府，除去来时的青皮小包裹，姐弟二人手上什么也不曾多。
没有大包的金贵布料，没有特意贴补的银钱首饰。二人就这么干巴巴的走了出去。
甚至离开时，不同于之前，林四妮能明显察觉出府上仆从肉眼可见的敷衍。
一直到二人走出梁府大门儿，仍是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大姐，这是怎么了？”
不提二人空手而归后，老林家一大家子那什么表情。透过统子瞧到这一幕，安宁默默给利落的亲娘点了个赞。
一直到午膳时分，蹦蹦哒哒跑回来时，粉白如玉的小脸上，那都是肉眼可见的活泼开朗。直把一旁的林氏瞧的乐不可支。
早前那点儿子惆怅很快抛在了脑后：
“怎么，宁宁今日这般开心？”
“那当然了！”
安宁一脸阿娘你在说什么，不用见讨厌的人当然开心啦！
“那宁宁就不担心，以后别人，像是大姐她们都有舅舅撑腰，宁宁没有吗？”
房间内，林氏难得语重心长道。
闺女虽性子娇了些，但打小机灵，说这话也不怕孩子听不懂好赖。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眼前小闺女轻哼一声：
“撑腰，小舅，可算了吧！”
“他可是连娘亲给的衣裳都不乐意穿在身上呢，讨厌死了！”
轻抚着小闺女的包包头，林氏心下最后一丝犹疑也消失无踪。
其实弟弟清高薄情她并非不知，之前的接济与其说图这个人，倒不如是图这个名头。
在林氏看来，有之前众目睽睽之下，每每大包小包带回去。血缘加上明着的恩义，就算为了不被戳脊梁骨，日后宁宁她们真出了事儿，这个舅舅或多或少也得拉一把。
再不济，一个秀才舅舅，兄妹俩名声也好听。
但当日布庄所见，算是绝了她最后一丝心思。
宁宁说的对，宁愿低价换了，吃那么大的亏，也不肯穿她的衣裳。
也就是说这个恩，弟弟他是丁点儿不打算认得，甚至从一开始就打算将身上撇的干干净净。
从里到外，沾不上她这个妾室姐姐丝毫污秽。
清高到了这种地步……
没来由的，林婷心下突然诡异的颤动了一刻。若真有那么一日，弟弟真成了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那她又是什么？
对方身上华丽锦袍上的污点？
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对方，是靠卖亲姐得来的不堪。
紧紧揽着怀里的小闺女，明明正晌午，林氏额间却不由惊出些许冷意。
***
晚间，梁老爹过来时，面对的就是一张梨花带雨，可怜可爱的美人面。夜里，身体力行将人宽慰过一番后。
翌日一早，松口气之余，林氏复又起身，先是对着窗口，细细端量着新得来的玉镯。又将之前存下的银两票据轮番数了一遍，对比之前送过去的，心情很快愉悦不少。
还好，总得来说，这会儿付出的还不太算太多。
别看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林婷都是一副为家里不断倾尽全力的大孝女，好姐姐。就连老太太，也因此对她多有怜惜，时常赏赐。
但实际上，早在做丫鬟那会儿，除去每月大家都知晓的月银外，大头的赏赐，平日里刺绣得来的银钱，她可一分没落到外面儿。
做了妾室更是如此，每每大包小包不错，做足了样子。但其中大都是点心布匹，银钱反而不多，偶尔能添上一二首饰。
布匹金贵是不错，但在梁家这些反倒不算什么。
就连那日准备给的赶考钱，也被宁宁这事儿耽搁了。
总得来说，真正的大头还在她这里。
摸着手下硬邦邦的金银首饰，林氏心下总算踏实了许多。
房间外，无意间看到这一幕的安宁若有所思。
与之相反，老林家
眼瞅着两人空手而归，又是数月过去，大妮儿那头还是没个丁点儿消息。房间内，包括老两口在内，所有人面色都不由得沉了下来。
片刻后，上首林老爷子率先开口，重重敲了敲手上拐杖：“老大，青云这次赶考，还差多少？”
“除去报考要用的三分银，光是请廪生担保就得五两银子，还有一路上去府城租车的花费，住宿吃饭来回最少就得十两打底，还有笔墨费……”
越是开口，林老大底气越是不足。
无他，这么算下来，起码一次秀才考试，就得废掉起码十几两银子。就这，还不算路上万一生个病什么的。
与之相对的还有整个屋子里林家众人的脸色。
十几两，那是什么概念？
有些人家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未必能攒到这个数。
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
这些年为了供一个读书人，家里本就够节衣缩食。
不远处，林家老二，老三对视一眼，眼中瞬间多了些犹疑：
一旁的林三婶儿更是忙不迭开口：“爹，大哥，大嫂，要不再去大妮儿那问问？”
“这可是她亲弟弟！”
这不废话嘛，当谁不知道似的！可问题是这几个月他们不是没试过，这丫头愣是铁了心了。
上首，林老爷子满是威严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不知过了多久，才重重最后拍板，各房先各自出二两，他老头子这里再添五两，至于剩下的：
“老二，你可别忘了，二妮儿早前能有这么桩好亲，究竟是因着谁？”
这便是去找二妮儿要的意思。
话音落，林二婶儿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那年因着青云考中童生，二妮儿嫁的是富户不错，可充其量也只是个小地主罢了。跟梁家压根儿没法儿比，这一下就得好几两银。听爹的意思起码得六七两，若是青云考上还好。
若是考不上……加上这些年林林总总“借”回来的，二妮本就老实，不得被那群妯娌挤兑死。
重要的是，万一以后，大妮要是真撒手了……
一想到这儿，林二婶儿便忍不住眼前一黑。
不远处，林四妮下意识往墙角处缩了缩，尽量减少存在感。
总之，没了冤大头，因着这十几两银，老林家一大家子各怀心思，可是热闹极了。每日跟小伙伴儿到处玩耍的功夫，可是让安宁瞧了热闹。
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关注这些了，无他，距离林小舅出发去考试两个月前。这一日，安宁正悠闲插花的功夫，袖口中，另一块儿玉符总算亮了起来。
呦，本来还觉得有些无聊的安宁瞬间支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