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冰冷的墓碑，缓缓站起身，看向一旁同样疲惫不堪的长生，
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随着那具棺木一同埋葬：
“曜宸……入土了。告诉我，怎么献祭？”
长生看着她眼中那片死寂的荒原，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哀求：
“阿瑶……死者已矣，生者当惜。”
“往前看吧……为什么非要寻死呢？”
“这天下刚刚一统，百废待兴……留下来，好吗？”
楚星瑶缓缓转过头，那只唯一露出的右眼，透过凌乱沾血的白发，平静地看向长生。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空茫的死水。
“没有他的人间……”
她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万钧的重量，
“比十八层地狱……更让我痛不欲生。”
她抬起沾满泥污和血迹的手，轻轻按在冰冷的墓碑上，仿佛在汲取最后一丝力量。
“长生，”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若真心为我好……就别再劝了。”
她抬起头，望向那轮在晨曦中渐渐失去光辉的残月，眼神空洞而遥远。
“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献祭？”
长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死死攥紧拳头。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看着楚星瑶眼中那片不容撼动的死寂荒原。
看着她在墓碑旁那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的单薄身影。
巨大的绝望和一种扭曲的不甘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因极度的压抑而变得嘶哑扭曲：
“阿瑶！这献祭之法，需在月圆之夜。”
“于所念之人墓前，以自身精血为引，引动秘符，方能将一魂一魄献祭于幽冥！”
“过程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最后一丝疯狂的光芒。
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方沉重的托盘。
上面赫然摆放着四枚形制古朴、代表着苍穹大陆至高权力的玉玺
——东华、南诏、戎狄、大梁！玉玺在晨曦下流转着温润却又冰冷的光泽。
他捧着托盘，如同捧着自己破碎的心和最后的赌注，
单膝跪在楚星瑶面前，仰头看着她，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和卑微的祈求：
“阿瑶！你看！这是苍穹四国的国玺！这天下……这万里江山！是你的了！”
“你……你来世再去找他……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今生……今生你留下来！留下来做我的皇后！可以吗？”
他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
“或者……或者你来做女皇！我来做你的皇夫！”
“我来辅佐你！这天下，我们共掌！好不好？”
楚星瑶的目光终于从那轮残月上收回，落在了那四枚象征着无上权力、足以让天下英雄竞折腰的玉玺上。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看着四块冰冷的石头。
随即，她缓缓地、极其清晰地嗤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女皇？”
她抬起手，轻轻拂过左眼上冰冷的黄金面具。
又缓缓摊开自己那只断了几根手指、布满伤痕的左手，
“一个瞎了眼……断了指的女皇？”
她摇了摇头，声音冰冷刺骨，
“呵呵……我要这皇位……干什么？”
她的目光越过那沉重的托盘，越过卑微跪地的长生，再次落回那冰冷的墓碑上。
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和，又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我要的……不过一个君曜辰罢了。”
说完，她抬起脚，看也不看，将那盛放着四国玉玺的沉重托盘。
如同踢开一块碍眼的石头般，随意地踹翻在地！
哐当！玉玺滚落在沾着泥泞和血迹的雪地上，沾满了污秽。
“皇位，你坐。”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死寂的平静，仿佛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帮我……完成献祭。”
长生看着滚落泥尘的玉玺，如同看着自己彻底碎裂的尊严和痴心。
一股邪火猛地冲上头顶！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烧得干干净净！
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被激怒的野兽，
一把死死抓住楚星瑶的双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的眼睛赤红，布满血丝，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绝望而扭曲变形：
“阿瑶！从孤儿院到小学再到大学！我一直喜欢你！我想娶你！”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因为那场爆炸……”
“来到了这个鬼地方！我后悔！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疯狂地摇晃着她单薄的身体，嘶吼着：
“我发疯一样学那些该死的道法！”
“拼了命才找到办法追到这异世来！”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能再放手了！绝对不能！”
“你留下来！留下来做我的皇后！”
“好不好？我发誓！我的爱不必君九霄少半分。”
“我发誓一生一世只你一人！绝不负你！”
楚星瑶被他摇晃得站立不稳，黄金面具下的眉头紧紧蹙起，眼神却依旧冰冷。
她用尽力气挣脱他的钳制，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声音清晰而决绝，如同斩断一切纠缠的利刃：
“我一直……只当你是好朋友。是兄长。长生，你误会了。”
她抬起手，指向那座冰冷的墓碑，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归属感：
“我嫁人了。我有自己的夫君。我们成婚十年了。很恩爱。”
“嫁人？”
长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墓碑，发出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他死了！他死了你懂吗？！”
“一个死人！你改嫁给我有何不可？！”
“今生轮也该轮到我了！不是吗阿瑶？！”
“来世再去找他可以吗？许我个余生可以吗？阿瑶”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疯狂而偏执，
“我等了你这么多年！找了你这么多年！凭什么？！”
楚星瑶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片深沉的疲惫：
“不行。曜宸他……很小气的。若他知道我和别人在一起……会不开心的。”
她的嘴角甚至微微弯起一个极淡、极温柔的弧度，仿佛想起了什么甜蜜的往事，
“而且……长生，”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我也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