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去了意义。
禁阵石室内,死寂如墓。唯有空气里残留的、尚未完全散去的时空乱流气息,如同幽灵般无声盘旋,带来阵阵源自法则层面的冰冷刺痛感。尘埃在凝固的光线下悬浮,仿佛也陷入了永恒的停滞。
赵明那半截焦黑的残骸,无声地躺在冰冷的地面。没有呼吸的起伏,没有心跳的搏动,如同被遗弃在岁月长河尽头的一截枯木。胸腹处狰狞的贯穿伤被扭曲的黑色晶簇强行弥合,形成一道丑陋的、如同熔岩冷却后的疤痕。后背更多凸起的晶簇刺破焦黑的皮肤,如同怪异的黑色骨刺。
最骇人的是那颗仅存的半颗头颅。
下巴连同脖颈早已湮灭,颅骨焦黑,左眼眶是一个深邃的空洞。唯有右眼眶的位置,被一块不规则的多棱面黑色晶簇彻底占据。晶簇表面,覆盖着无数细小的、冰冷的暗金色瞳孔,密密麻麻,如同覆盖着一层蠕动的金属砂砾。而在晶簇最核心处,不再有旋转的星河,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缓缓转动的、深邃冰冷的暗金色星璇!
星璇无声地旋转着,吞噬着周围本就稀薄的光线,散发出一种漠视一切、凌驾法则的冰冷意志。它倒映着石室顶壁斑驳的痕迹,倒映着散落在地的《刹那永恒》残卷枯黄碎片,却倒映不出任何属于“赵明”的情感。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一日?两日?抑或更久?
石室外,那被赵明以仙晶爆裂和残臂为代价强行撕裂的“九曜封天阵”裂口,早已在禁制强大的自愈能力下恢复如初,金色的符文光网重新流转,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突然!
嗡——!
禁阵光网某处节点,毫无征兆地亮起一点冰蓝色的光芒!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极致的寒意,瞬间将周围流转的金色符文冻结出细密的冰裂纹!
嗤啦——!
如同坚韧的冰帛被强行撕裂!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闪烁着冰蓝电芒的裂口,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冰寒之力硬生生撕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裹挟着刺骨的寒风与浓重的水汽,如同破开水面的灵鲛,瞬间穿过裂口,踏入这死寂的石室!
是韩雪。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裙摆和袖口却沾染着洗仙池特有的黑色淤泥和冰霜,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紧抿,毫无血色。平日里清冷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焦急和深深的疲惫。显然,为了找到这里,强行破开禁阵,她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地上那具不成人形的残骸。
当看到赵明那焦黑的半截躯干、空洞的左眼、以及右眼眶位置那缓缓旋转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金星璇时,韩雪的身体猛地一晃,如遭重击,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站稳。素来清冷的眸子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水雾,贝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赵明……”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颤抖,带着哭腔。几步抢到残骸旁,毫不犹豫地跪坐下来,冰冷的石板寒气透过薄薄的裙裾直透骨髓,她却浑然不觉。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弱的灵光,小心翼翼地探向赵明那仅存的、覆盖着晶簇的右颈侧——那里本应是脉搏的位置。
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毫无生机的晶簇表面。
没有脉搏。
没有温度。
只有一片死寂。
韩雪眼中的水雾瞬间凝结成冰,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她以为他死了。被这禁阵,被这卷诡异的典籍彻底吞噬了。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赵明焦黑的胸膛上,瞬间被那残留的高温蒸腾成白气。
然而,就在泪水滴落的瞬间!
嗡!!!
赵明右眼眶中,那枚缓缓旋转的暗金星璇,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光芒微弱到如同风中残烛,却清晰地映入了韩雪绝望的眼帘!
“没……没死?!” 韩雪浑身剧震,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绝望!她甚至来不及思考那星璇为何物,也顾不上那诡异的晶簇!
救人!必须救他!
没有丝毫犹豫!韩雪猛地并拢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瞬间凝聚起一点冰蓝色的光芒,光芒越来越盛,散发出精纯而凛冽的生命气息!她眼神决绝,毫不犹豫地将指尖对准自己左手手腕的脉门,狠狠一划!
嗤——!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出现!然而,流出的并非殷红的鲜血!
而是粘稠的、如同融化的万载玄冰般的——**冰蓝色精血**!
这精血仅有数滴,每一滴都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磅礴的生命本源之力!韩雪本就苍白的脸色随着这几滴精血的流出,瞬间变得灰败,气息也萎靡到了极点,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但她强撑着,眼神死死盯着赵明眉心!
“去!” 她低喝一声,带着精血的指尖闪电般点向赵明眉心!
冰蓝色的精血,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精准无比地没入赵明眉心那焦黑的皮肤!
精血融入的刹那——
异变陡生!
轰——!!!
一股难以想象的灼热感,如同火山在胸腔深处爆发,猛地从赵明心口炸开!
是那块早已融入他心脏、几乎被他遗忘的镇狱碑残屑!
此刻,这块沉寂的碑屑仿佛被冰蓝精血彻底点燃!散发出如同烧红烙铁般的恐怖高温!这股灼热瞬间席卷全身,与韩雪那冰蓝精血带来的刺骨寒意形成冰火两极的疯狂对冲!
“呃……啊——!!!”
一声沙哑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猛地从赵明那残破的喉咙里挤出!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
他焦黑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覆盖全身的黑色晶簇疯狂震颤,发出刺耳的嗡鸣!那枚右眼中的暗金星璇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光芒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