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度的多国竞技赛日终于到了。
京都城张灯结彩,朱雀大街上各国旌旗猎猎作响。
龙元国大皇子宇文昭的仪仗最先入城,八匹雪驹拉着鎏金车驾,他掀帘笑道:“大宗的风物,倒比九年前更繁华了。”
礼部尚书连忙拱手:“殿下慧眼,陛下特意命人扩建了西市。”
漠北使团的风尘仆仆与别国截然不同。他们皮甲上的刀痕还带着塞外风沙,马背上捆着的干肉袋瘪得可怜。领队的将军摸着城墙感慨:“若我们草原能有这样坚实的城墙……”话说完又狠狠啐了一口。
当漠北国君拓跋杨看见大宗的礼部尚书大人朝这边望来,他命狼裘卫队策马开路,队伍行进时腰间弯刀叮当作响。那气势不像来做客,倒像是王者归来。
礼部尚书正欲见礼,他握着皮鞭摆了摆手,仰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尚书大人的头顶道:“本君不爱那些虚礼,只盼明日比武,你们大宗的儿郎别让本君失望。”
闻言,礼部尚书的唇角牵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随后便是金陵等一些小国来访的使臣,他们对大宗的臣民都很谦逊守礼,礼部侍郎介绍洛安大街时,他们摸着绸缎庄的料子小声嘀咕:“这在我们那儿得值十头羊。”看见糖铺里晶莹的蜜饯,有人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金陵国的老丞相咳嗽一声,他们才故作整了整衣冠,只是眼睛仍忍不住往两旁的商铺瞟。
天祈国的车队在黄昏时分抵达城门。
太子沈砚一袭月白锦袍,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举手投足间尽显储君风范。安和公主未着裙钗,反而穿着利落的骑装,腰间悬着镶宝石的短剑,引得路旁百姓纷纷侧目。
礼部尚书疾步上前行礼:“砚太子殿下与公主舟车劳顿,驿馆已备好热水香茗。”
沈砚微微颔首:“有劳尚书大人。”
安和公主好奇地打量着城楼上的守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待各国使团都安顿妥当,礼部侍郎低声提醒:“今夜陛下在五行宫设宴,还请诸位贵客准时赴宴。”
待宴席开始前,豸卫司精锐尽数潜伏于宫墙暗处,明处则由大内侍卫维持秩序,以防不测。
墨云稷与蔚澜放等重臣皆列席盛会,齐王却看准这防卫的空隙。趁着夜色深沉,在府中暗卫的接应下,悄然潜出了京都城。
席间,一名豸卫司卫悄悄走进墨云稷身后的盘龙柱后,朝墨云稷微微点头示意。
墨云稷趁着举杯之际,向这名司卫做出了一个手势,司卫立刻隐退下去。
这一轻微举动,瞒得过那些文臣,却瞒不过武功高强的蔚澜放,他余光瞥向墨云稷一眼,将已经帖到唇边的酒盏轻轻放下。
次日晨钟的余韵还在宫墙上回荡,啸元帝身着玄色龙袍缓步登上高台,朝阳映照下,袍上金线流转着冷冽的光。
各国使节已在台下肃立,静候大典开始。
按照往年比赛流程,赛程三日,第一日是文人斗法,武人切磋,第二日是击鞠,乐舞。第三日是铸剑煅甲,机关巧术,医药占卜。
天祈国果真不负所望,在机关巧术赛上一往直前,战无不克。
尤其是天祈国的机关鸾鸟在空中划出银色轨迹,安和公主一袭月白劲装站在展台中央,腰间鎏金算筹随着她的步伐叮咚作响,轻拨金珠,那鸾鸟便会从翅膀下射出四枚细针,细针精准的穿透百米外的靶心。
众人唏嘘不已,心念叨着:“鸾鸟精巧,动作灵活,飞在空中与普通鸟儿无异,让人防不胜防。这要是用在战斗中,该是多么恐怖如斯啊!”
啸元帝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僵硬,但还是大声夸赞了几句。
“本公主听闻战宁姑娘的'千机匣'能解九重天机锁,”她突然直视啸元帝,手中银簪轻点面前铜盘,盘中机关立即展开成莲花状,“不知,战宁姑娘可在现场?”
啸元帝脸色微恙,礼部侍郎见状忙起身出列解释:“公主有所不知,战宁姑娘近日染恙,不易出来相见,以免将病气过给贵人们。”
安和公主从袖中甩出三枚药铜钱,铜钱落地自动组成三角锁,“那正好,这是我们天祈特制的醒神铜,可以困住病者身上的一切病气。”
场下立刻哗然,有人惊叹道:“天祈国竟藏着这等奇物,难怪能称霸云州!”
也有人压低声音质疑道:“天祈国既有如此实力,偏要指名女子再来应战,莫不是存心要给大宗难堪?”
啸元帝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大宗最负盛名的七位老匠师都接连败下阵来,作为东道主若在此等盛事上折戟,云州诸国怕是要重新掂量大宗的份量。可要他就此赦免那个胆大包天的战宁,再想用她来制衡墨云稷,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我此行还带来了天祈国新研制的九转连珠弩,若是大宗国的战宁能赢了我,那这张军器图纸,我愿献给贵国。但若是大宗国不敢让战宁出来应战,我便将它赠予在场各国使节。”
啸元帝盯着安和公主手中的九转连珠弩图,指节在龙椅扶手上捏得发白。
温宁的连发箭弩已让他见识过机关术的威力,但他万万没想到安和公主的机关术竟也这般了得,光是那只鸾鸟就让人不敢小觑。这九转连珠弩的图纸若是流传出去,怕是会成为大宗一大压制。
啸元帝懑愤不平,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逼到妥协。他抬手召来心腹太监,声音压得极低,却隐不住怒意:“去大牢提战宁。告诉她,九里台上停着时温宜的棺木。她若败了,就躺进去给大宗谢罪。”
墨云稷低垂着眼帘,暗自思忖:只要温宁能出狱并赢得比赛榜首,必将名扬各国“才人榜”,到那时啸元帝再想动她就没那么容易了。可转念一想,成为各国争相招揽的对象,也不过是从一个险境跳入另一个险境。
蔚澜放眉头轻皱,同样看出了其中暗藏的危险。但他更清楚,若温宁继续待在牢里,啸元帝迟早会发现她的秘密,到时必会取她性命。他侧目瞥向墨云稷,却发现对方神色如常,仿佛温宁的生死与他毫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