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河水流微弱，发电量有限，只能在夜晚点亮几盏挂在公共区域的灯泡，勉强供收音机使用，但每当夜幕降临，看到那昏黄却温暖的灯光，听到收音机里偶尔传来的杂音，居民们心里都多了一份踏实。
今胜昔从未放弃过搜寻外界的信息。
基地里面的收音机，她就定下规矩：每天清晨和傍晚，由专人在固定频率守听，哪怕大多时候只有刺耳的电流声，也没人懈怠。
有人曾劝她：“外面说不定早就没人了，守着这玩意儿没用。”
但今胜昔总是摇头：“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们就不能和世界断了联系，这是我们寻找希望的唯一线索。”
这天午后，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社区里，居民们各司其职，有的在地里除草，有的在修补栅栏，一切都平静得像往常一样。
地下指挥中心里，负责守听收音机的年轻小伙小张正有些犯困，突然，刺耳的电流杂音中，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男声钻了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口音：“……这里是…‘昆仑’基地…重复，这里是‘昆仑’基地…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仍在运行…我们呼吁所有收到信号的幸存者团体…保持希望，坚守秩序…”
小张瞬间清醒，猛地坐直身体，双手紧紧攥住收音机，生怕错过一个字。
他立刻按下旁边的呼叫铃，声音都在发颤：“今姐！周姐！老陈叔！快过来！有信号！有官方信号！”
不过几分钟，今胜昔、周以存、老陈和指挥中心的其他人都冲了进来，狭小的地下室里瞬间挤满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台老旧的收音机。
电流声依旧断断续续，但那个男声始终清晰：“…基于现有条件恢复生产，保存文明火种…我们定期在…762千赫…播报生存指南与技术要点…若有可能…记录坐标与人口信息…等待联络…重复…这里是‘昆仑’基地…”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广播里播报了简易的水源净化方，用细沙、木炭和棉布层层过滤，再煮沸消毒；还讲了疫病防治要点：勤通风、勤洗手，发现发热症状及时隔离。
最后，是一段温暖的鼓励：“无论你们身处何处，都请相信，国家没有放弃你们，文明的火种从未熄灭，我们终会重逢。”
当广播声渐渐消失在电流杂音里，地下室里却一片寂静，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老陈突然捂住脸，滚烫的泪水从指缝里溢出，他哽咽着喃喃道：“国家…国家还在！我们不是孤单的！”
周以存用力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平日里沉稳的眼神此刻灼灼发亮，像燃着一团火。
连一向冷静理智的今胜昔，也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一股久违的热流从心底涌遍全身，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这哪里只是一段生存信号？
这是文明仍在延续的证明，是他们日复一日坚守的意义，是黑暗里最亮的一束光！
今胜昔深吸一口气，迅速找回镇定，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坚定：“记录！小张，把所有信息都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频率、内容、播报时间，尤其是762千赫这个频率，刻在脑子里！”
她看向周围激动的人们，目光扫过每一张带着泪痕却充满希望的脸，缓缓说道：“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与世隔绝的孤岛。我们的努力，我们的坚持，都和国家层面的存续、文明的复兴紧紧连在了一起。”
“曙光，真的要来了。”
“昆仑”基地的信号像颗浸了温水的定心丸，让曙光社区大多数人的心沉了底——国家还在，文明未绝，这份认知让连日来的疲惫都淡了几分。
可它更像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一圈圈争议的涟漪迅速在社区里扩散开来。
食堂的长桌旁，争论几乎从早到晚没停过。
老陈攥着个啃了一半的粗粮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急切：“咱们守着这巴掌大的地方，粮食够吃多久？”
“种子用完了怎么办？‘昆仑’基地是国家的根，只有凑过去，才能有真正的安全，才能有长远的活路！”
他身后几个最早跟着社区建设的老成员连连点头，有人补充道：“之前击退流浪团伙靠的是运气，真遇上更大的麻烦，就咱们这点人，撑不住！”
“运气？那咱们现在的日子是靠运气攒出来的？”
坐在对面的张婶“啪”地放下碗筷，她是上个月才带着孙子投奔来的，胳膊上还留着被土匪划伤的疤：“外面是什么鬼样子你们忘了？我儿子就是为了找所谓的‘安全区’，死在半路上的！‘昆仑’基地在哪？是真的假的？万一是陷阱，把咱们都骗过去灭口怎么办？”
她的话戳中了不少后来者的痛处，有人立刻附和：“这里有地种、有灯亮、有医生，好不容易安稳了，凭什么要去冒那个险？把这儿建好，当成家不好吗？”
两拨人各执一词，声量越来越高，有人急得拍了桌，有人红了眼，连平日里温和的李姐都皱着眉插了句：“孩子们刚适应这里的课堂，要是迁徙，路上出点事怎么办？”
今胜昔没说话，只是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手里攥着个记录板，把每个人的担忧、每句争论都记了下来。
直到傍晚，她才敲了敲食堂的铁盆，清亮的声音压过了嘈杂：“明天上午，在广场开全体会议，每个人都能说，都能提想法，咱们的家，得咱们一起拿主意。”
第二天的全体会议从日出开到日落。
有人站在石台上慷慨陈词，说要跟着国家走；有人蹲在地上抹眼泪，说怕再失去现有的一切；还有人抱着孩子沉默，眼神里满是犹豫。
今胜昔虽然始终没表态，只是认真听着，偶尔点头，偶尔在记录板上添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