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侦探的眼睛“唰——”地亮了，刚才还紧绷的肩膀一下子松了下来，脸上的谄媚几乎要溢出来。
“嘿嘿嘿……，”
李侦探往前凑了凑，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细微的声响，语气里的殷勤像是浸了蜜：“罗总，您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啊。”
李侦探搓着手，看得出来他其实很紧张，指缝里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咖啡渍：“老顾客说这些就生分了不是？”
“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罗青英没接他的话，只是端起杯子，将杯底最后一点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漫过舌尖，她却像毫无所觉，放下杯子时，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轻响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你的人，盯紧江尧年。”
罗青英的声音轻飘飘的，像羽毛落在心上，却带着千斤重的力道：“如果他伤了一根汗毛，我一分钱都不付。”
李侦探脸上的笑僵了僵，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
——他原以为罗青英叫他来，是为了兴师问罪景俞安的事，没想到竟是要保江尧年。
但他毕竟是混这行的，脑子转得飞快，立刻堆起更深的笑意，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
“江医生那边我保证盯得比苍蝇还紧，别说伤根汗毛了，就是风吹着他打个喷嚏，我都第一时间跟您汇报！”
李侦探说完，还不忘凑趣地补了句：“别的不说，罗总您对情人真是格外好啊。”
这话出口，他自己心里却“咯噔”一下——刚才那瞬间，他分明看见罗青英眼底闪过一丝极冷的光，快得像错觉。
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袖口，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把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对情人好是真，可对那些背叛过您的人，您下手的也真的是狠毒，嘴上说放过，背地里一丝活路都不留。
罗青英没接他的话，只是抬手看了眼腕表，表盘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那就这样吧，记得不要打搅他的工作。”
罗青英站起身，黑色的赫本风裙摆扫过椅子腿，带起一阵微风。
李侦探恨不得翻个白眼，暗自腹诽：你那么有钱了，你情人还要辛辛苦苦做个牛马实习医生，你们两口干甚做这种情趣扮演，在家扮不香吗？还安全。
但是明面上，李侦探连忙跟着站起来，弓着腰目送她：“罗总慢走，您吩咐的事我马上去办！”
罗青英没回头，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敲打着某种无形的倒计时。
走到门口时，守在那里的一群保镖立刻跟了上来，一个接一个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苏瑶瑶小跑着跟在身后。
罗青英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很厚，像压在心头的某种东西，沉甸甸的，却又带着一种即将尘埃落定的笃定。
李侦探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可不觉得罗青英在跟他开玩笑，这是毒妇啊，他半点不敢放松。
李侦探掏出手机，飞快地拨了个号码，语气瞬间变得狠厉：“给我把江尧年看紧了！”
“一只可疑的苍蝇都别让靠近他！出一点岔子，咱们工作室都得跟着喝西北风！”
挂了电话，他端起桌上没动过的柠檬水猛灌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寒意。
……
李侦探没有走，他靠在卡座的真皮座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目光落在对面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上。
罗总方才那番看似关切实则步步紧逼的话还在耳边打转。
每一个字都透着精明的算计——明着是让他多照拂江尧年，实则是把景俞安这个烂摊子彻底甩过来，自己好隔岸观火。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罗总心里的算盘，比谁打得都精——景俞安那边已经是死局。
如今轻音娱乐蒸蒸日上，人不能得罪死了。
这位姑奶奶把他架在这里……江尧年这边不护也得护了。
护着江尧年……李侦探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罗总不可能没劝过，只怕是拍保镖也被拒绝了才会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这位小江医生看着温和，骨子里却犟得很，你说亲兄长是市长，女朋友是顶流明星，好好躺平就是了。
哎——，死孩子偏不，他偏要去上班。
既要护住小江医生不受景俞安的纠缠，又不能让这些腌臜事打扰到他会诊开药、见病人，简直是在钢丝上走路，稍不注意就得两头不讨好。
“哼——”一声冷哼从鼻腔里挤出，带着浓浓的不屑，李侦探猛地坐直身子，用力抽了两口烟。
“景俞安那小白脸怎么这么能折腾，都快死了还不赶紧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活着真是浪费资源。”
李侦探的话音刚落，他忽然顿住，眼珠在眼眶里飞快一转。
原本紧绷的嘴角缓缓松开，李侦探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杀人放火的事自然不能碰，传出去丢了工作室的脸面，他们可是本分生意，可要是想让景俞安安分点，办法倒是不少。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景俞安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影随形”。
景俞安刚被打断腿，一瘸一拐从医院溜出来，想找以前的狐朋狗友借点钱。
刚走到街角的咖啡馆，就见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
那是赌场打手的标志性动作。
景俞安吓得转身就跑，可无论拐进哪条巷弄，总能在下个路口看到那两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躲回出租屋，刚把门锁好，就听见楼下传来酒瓶砸碎的声音，接着是男人的粗骂：“欠了钱想躲？当我们是死人吗？”
景俞安趴在猫眼上一看，三个纹身的壮汉正踹着对门的门，目光却时不时往他这扇门上瞟，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
去便利店买瓶水，身后总跟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他拿什么，对方就跟着拿一样的。
坐地铁，邻座的乘客手机里放着赌场催债的录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甚至连景俞安去医院复查，都会“偶遇”几个胳膊上纹着骷髅头的汉子，在走廊里旁若无人地聊着“欠债不还的下场”。
那些人从不碰他，也不骂他，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用眼神、用动作、用无处不在的存在感，像一张无形的网，把他死死罩住。
他走到哪里，那股子赌场特有的、混杂着烟味和汗味的压迫感就跟到哪里，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连呼吸都觉得窒息。
他想报警，可对方什么都没做，警察来了也只能劝他“注意安全”。
他想联系罗青英求助，可是哪里联系的上，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这些人逼得他寸步难行。
……
一个月后，南半球某国的一间廉价旅馆里。
南半球的七月正是凛冬，廉价旅馆的中央空调早就坏了，寒气顺着门缝往房间里钻。
清洁工玛莎裹紧了洗得发白的厚外套，用黄铜钥匙捅进307室的锁孔。
——这间房的住客已经欠了三天房费，门是反锁的，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老板让玛莎今天必须进去看看。
老板提前交代过玛莎，要是客人不在屋里，那就偷偷把东西扣下来抵债。
就在钥匙转动的瞬间，玛莎听见屋里传来一阵隐约的霉味，混着点说不清的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