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
酉时七刻。
血色残阳将东都城墙浸染得如熔金浇铸,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洞开,厚重的铜环叩击声惊起檐下寒鸦。
一辆漆黑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轮边缘镶嵌的玄铁与地面碰撞,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车辕两侧,数十名侍卫甲胄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们目光如炬,警惕扫视着街道两侧的每一处阴影。
马车车厢内,汤谦斜倚在软榻上,双目轻阖,呼吸却绵长而沉稳。
怀中紧抱着的檀木盒子四角包铜,盒面雕刻的螭龙纹在晃动中若隐若现。
随着马车碾过大街,距离巍峨皇宫越来越近,空气中仿佛都凝结着某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百米外的飞檐之上,许梁负手而立,玄色衣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他望着逐渐靠近的车队,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动手吧。记住,速战速决,莫要惊扰皇城守备。\"
话音未落,身后八名黑衣人同时抱拳行礼,转瞬便如夜枭般掠下屋檐,身影融入渐浓的暮色。
车厢内,汤谦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几乎就在同一刹那,\"轰\"的一声巨响震得马车剧烈颠簸!
四道黑影裹挟着破空之声从天而降,手中精钢锁链如毒蛇出洞,分别缠住车厢四角。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四人同时发力,雕花车厢轰然炸裂,木屑纷飞中,汤谦抱着盒子的身影暴露在街心。
\"护驾!\"侍卫统领暴喝一声,数十把长刀出鞘,寒芒映亮半边街道。
然而四面八方的屋顶、巷口、店铺二楼,黑衣人如潮水般涌出,弯刀与长剑碰撞,火星四溅。
喊杀声惊得路人四散奔逃,原本繁华的街道瞬间化作修罗场。
百米外的茶楼顶楼,商北戴着孟皓清面容的人皮面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
他眯起眼睛,望着在乱战中苦苦支撑的汤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冯霄,该你登场了。\"
话音未落,身后的冯霄已带着二十余名探子鱼贯而出,他们足尖轻点栏杆,如离弦之箭般跃入战局。
千钧一发之际,两名黑衣人凌空跃起,弯刀带着腥风直取汤谦面门。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咽喉的瞬间,冯霄的雁翎刀如长虹贯日般破空而至,\"当啷\"一声巨响,火星迸溅中,两名刺客被震得倒飞出去。
探清府探子与侍卫们结成战阵,刀光剑影间,黑衣人渐渐被压缩至街角,惨叫声此起彼伏。
很快这场战斗结束在了东都街道。
夜幕如浓稠的墨汁,将天地笼罩其中,唯有朦胧的月光穿透云层,在地上洒下一片清冷的银辉。
许梁微微眯起双眼,借着这微弱的月光,目光如鹰隼般审视着楼下的一切。
片刻后,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自他嘴角溢出,随后,他步伐从容,不紧不慢地转身,缓缓离开了顶楼,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的楼道之中。
与此同时,商北伫立在窗前,静静地注视着楼下的场景。
探清府的探子们如坚固的壁垒,严密地簇拥着汤谦的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行进。
商北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队伍,原本舒展的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神色凝重,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不安,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感觉事情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呢!他……是不是表现得有点太泰然自若了?”
就在这时,陆忠脚步稳健地走了过来,恭敬地禀报道:“公子,我们可以回去了,冯霄已经率领人手,护送汤谦顺利返回皇宫。”
然而,商北却依旧紧锁眉头,整个人沉浸在沉思之中。
他的脑海里,刚才发生的每一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不断循环播放。
尤其是汤谦的马车被那伙黑衣人用铁链无情扯碎的瞬间,汤谦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淡定地坐在马车残骸里,双手紧紧抱着那个神秘的盒子,脸上的神情从容不迫,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所有局势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下。
商北缓缓转身,目光直视着陆忠,语气中满是困惑:“陆兄,你难道不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吗?
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又一时说不上来。
要是益合在这儿就好了,以他的聪慧,肯定能一眼看穿其中的端倪。
我明明知道有问题,可这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我思来想去,就是觉得刚才汤谦的表现实在是太淡定了。
他就好像笃定了手中的龙心绝不会被抢走,而且还知晓探清府的人会前来救驾,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陆忠听闻,微微低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他缓缓抬起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方才我也仔细观察了下面的战斗,许梁的人发起攻击时,汤谦确实表现得异常沉稳。
但仅凭这一点,又能说明什么呢?其中的缘由,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戌时。
探清府。
清水楼。
商北踏入清水楼,他抬手扯下那张贴合面容的假面皮,指尖抚过因长时间佩戴而微显苍白的皮肤,面具落地的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才终于松懈下来。
商北将自己沉入椅背,望着雕花窗棂外逐渐浓稠的夜色。
方才汤谦在马车上那镇定自若的神情,每个细节都被反复咀嚼,黑衣人精准的袭击时机、探清府恰到好处的救援,所有线索交织成一团乱麻,越理越紧。
\"吱呀——\"
木门被推开的声响惊碎了满室寂静,陆忠疾步而入,袍角带起一阵风。\"公子!汤谦带着龙心已经成功进入皇宫。\"
他话音未落,商北已猛地坐直身子,指节叩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个许梁到底什么时候能动啊...\"。
话音里裹着压抑的怒意,商北摩挲着手里的虎牙小声说道:\"自从查出来他就是接替崔炎的那个太监,我恨不能现在就取了他狗命!益合却总说还不是时候,到底要等到何时?\"
商北向后重重靠去,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