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歇,马蹄踏碎满地月光。东方婉儿怀中的影一早已陷入昏迷,染血的衣料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温热的血顺着马鞍滴落,在青石路上拖出蜿蜒的暗红痕迹。她勒紧缰绳,鬓角的碎发被冷汗浸湿,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医馆透出的昏黄灯火,手中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
医馆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与影一伤口散发的腐臭气息交织成令人作呕的味道。老郎中颤抖着手指蘸取伤口渗出的黑血,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开口:“将军,这毒里混着西域蛇毒与南疆蛊虫之毒,我只能用冰魄草和九死还魂草暂时压制...”他铺开泛黄的医书,枯瘦的手指点在某页,“唯有天山雪参可解此毒,可那雪参生长在终年积雪的绝壁之上,寻常采药人...”话音未落,东方婉儿已抓起桌上的玄铁剑,冰冷的剑柄在掌心沁出冷汗。
更漏声滴答作响,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撞开医馆木门,铠甲上的铜扣还在晃动:“将军!巡逻队在城西暗巷抓到个黑衣人,他说...”士兵压低声音,“他知道解毒的法子,但非要单独与您谈。”东方婉儿望着床上脸色青紫的影一,少年睫毛轻颤,嘴角溢出的血沫已凝结成黑痂。她攥紧腰间玉佩——那是影一初次执行任务时带回的战利品,此刻却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记。
地牢内湿气刺骨,火把将黑衣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东方婉儿按住剑柄缓步走近,却见那人忽然仰头大笑,锁链哗啦作响:“听闻将军重情重义,如今为了个暗卫,可舍得放虎归山?”他扯下面罩,露出脸上狰狞的刀疤,“只要你放我们首领过边境,我便告诉你——那雪参,早被我们撒了蚀骨粉。”
寒意顺着脊背窜上头顶,东方婉儿反手抽出软剑抵住对方咽喉,剑锋微微发颤:“再敢胡言,我立刻...”“杀了我?”黑衣人猛地凑近,腐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你以为天山悬崖是儿戏?就算找到雪参,等你回来,他怕是连骨头都凉透了。”地牢陷入死寂,唯有远处传来影一微弱的咳嗽声,刺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当东方婉儿走出地牢时,启明星已爬上城楼。她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指尖抚过影一常戴的玄铁面具。腰间的玉佩突然硌疼了掌心,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寒夜,影一也是这般浑身浴血倒在她帐前,却笑着举起玉佩说“任务完成了”。
三百里加急的马蹄声惊破沿途驿站的宁静,东方婉儿接过驿卒递来的凉水囊,仰头饮下时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连夜赶路咳出血丝留下的痕迹。西域寒冰匣被她贴身绑在胸前,寒气透过软甲渗入肌肤,却比不上想到影一昏迷中紧攥她衣角的模样时,心底泛起的寒意。
第七日破晓,终年不化的雪线横亘眼前。东方婉儿勒马驻足,望着峭壁上如刀削般的冰棱,腰间的攀山索在风中发出呜咽。山脚下的老猎户曾反复警告:\"这'断魂崖'十年前封了路,积雪下全是暗冰裂缝,连雪豹都不敢踏足。\"她却解下披风裹住寒冰匣,将钢钉狠狠楔入冰面。
攀爬至半山腰时,骤起的暴风雪模糊了视线。东方婉儿的皮手套早已被冰棱划破,十指冻得失去知觉,却仍死死扣住岩缝。记忆突然闪回影一教她攀岩的场景,少年总爱故意松开绳索吓唬她,被识破后又会狡黠地笑:\"将军连这点高度都怕,将来怎么带我去天山摘雪参?\"
冰层突然发出脆响,东方婉儿整个人顺着冰壁滑坠。千钧一发之际,她甩出飞爪勾住凸起的岩石,后背重重撞在冰面上,震得寒冰匣里的寒气外泄。恍惚间,她仿佛听见影一在耳边轻笑:\"将军,该我救你了。\"
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雪参生长的冰窟。月光穿透穹顶的冰洞,照亮石台上零星的暗红粉末——正如黑衣人所言,雪参尽数被毁。东方婉儿跪在冰面,指尖抚过焦黑的残茎,忽然注意到石缝间一抹倔强的绿色。那是株未被完全焚毁的雪参幼苗,叶片上还凝结着冰珠,在月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
她颤抖着掏出寒冰匣,将幼苗小心移栽进去。下山途中,暴风雪愈发肆虐,东方婉儿却将匣子抱得更紧。当黎明的曙光再次照亮大地时,她踉跄着跌进医馆,浑身结满冰霜,却仍用带血的指尖抚过影一滚烫的额头:\"别怕...我把春天,给你带回来了。\"
地牢深处的寒意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那只通体赤红的毒蜘蛛在黑衣人的掌心不安地挪动着步足,腹部诡异的花纹如同燃烧的火焰。随着铁链崩断的轰鸣声在空荡的甬道中回荡,他屈指轻弹,蜘蛛顺着墙面的裂缝迅速消失不见。潮湿的石壁上,由毒液绘制的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总攻即将开始。
城墙上的梆子声敲过三更,副将林骁握着了望镜的手突然僵住。西北方向的荒原上,无数火把如同鬼魅的眼睛在夜色中明灭,寒风卷起的沙尘间,隐约可见重装骑兵的铁甲在月光下闪烁。\"快!传我将令,所有将士进入一级戒备!\"他扯着嗓子嘶吼,声音却被突如其来的战鼓声彻底淹没。
此时的东方婉儿正伏在影一的榻前,指尖轻轻拭去少年额角的冷汗。寒冰匣里的雪参幼苗在特制的药水中舒展着嫩绿的茎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突然,远处传来的爆炸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她猛地抬头,只见西北方向的夜空被冲天火光映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