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漪走了。”郑潇雅隔着玻璃墙,望着对面的季雪诚。
他的额发随意散落,看得出尽力打理了,可依旧没过去爽利,眼下有些青,下巴上胡茬明显。
那双眼睛和过去一样亮,甚至更亮,是恨怒。
“是不是你?!你赶她走!”咬牙切齿的声音十分低沉,像粗粝的钢岩。
郑潇雅扯动了下嘴角,“没有一个妻子能容忍另一个女人。丈夫就该完完全全属于妻子。”
“你不是!”季雪诚愤恨地看着郑潇雅略显圆润的脸。
她低下头,扬起温柔的笑,手缓缓地抚摸肚子,“这孩子很听话,一定会像你一样。”
季雪诚冷冷地看着她,像他一样有什么好?!重复上一辈的错误?
郑潇雅毫不在意他的态度,他是她的了,独独属于她。
五年后,d国某城堡。
气泡从酒杯底一阵上漂,季雪诚接过香槟,靠向椅背。一旁坐着郑潇雅,她正抱着一个孩子,轻声和他说话。
季雪诚飞快地瞥了眼那孩子。第一次见到那孩子,他丝毫没有为人父的激动,但也并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郑潇雅给这孩子起名季清冬,这名字的含义太过明显。他不知该不该说她一如既往地自作多情。
但他不喜欢对上那孩子的眼睛,那清澈的眼神像在控诉他,他有逃跑的冲动。
出狱后的日子如预料的那样,甚至更差。
二伯季荣栎根本没有想要他回季氏集团,就算是一个业务最差的公司都没想给他安排。
显然,他只能成为季家的“纨绔”子弟。他怎么能甘心呢?
二伯一家在别墅住了五年,郑潇雅和这孩子同样住在别墅五年,可二伯一家对这两人不咸不淡。
于是他提议郑潇雅,三人回郑家,郑潇雅自然愿意。他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进入郑家的企业做事,让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惜,郑家防他。
这下,真如郑潇雅的意了,他季雪诚成了靠她过活的男人。
想到这,他冷笑,啜饮一口香槟。
他想创业,但他所有资产都在郑潇雅手里,她以他妻子的名义替他打理了五年,连他给凌漪的房子都一并处理了。他出来了,她依旧掌控着资产,更时时关注着他的动向,他都没法去找凌漪的行踪。
这是什么婚姻?和坐牢有什么区别?就是换个地方而已。
大厅里忽然响起一阵掌声,季雪诚转眸看去,一架钢琴已经推到了大厅中央。
这群外国人还真是讲究,就一个艺术代理的项目都要搞这么大阵仗,又是宴会又是表演。
他又看向身旁的郑潇雅,她倒是忙于自己的事业,一点不嫌弃他吃软饭。
真是他的好妻子!
哒哒哒——
高跟鞋踩着清脆的声响,浅蓝长裙轻盈飘扬。
季雪诚愣住,那身影太过熟悉,多少次梦里都是她。
但,怎么可能是她?
视线移到那人脸上,她戴着太阳神的半脸面具,下颌嘴唇似是相识。
身边的景象骤然远去,唯有眼前的身影惊起心头一片骇浪。
季雪诚不由闭了闭眼,嗤笑自己疯了,那只是……身形像而已……
再看时她已坐到钢琴前,那身姿是他几乎不能忘却的!
季雪诚眼神一暗,他是太想她了,疯魔到看谁都像?!
她瘫痪了!根本不可能这样走进来!
众人屏息,等待着第一个音符的敲响。
纤长的手指落到琴键,虚虚下压,又悠然抬起,一连串琴音流淌出来。
那双手?!
季雪诚坐直了身体,手指捏紧了酒杯,眼睛一错不错地紧盯着那双手。
郑潇雅偏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大厅中央弹琴的女人,最后收回目光,柔声对孩子说,“冬冬,听曲子。”
那曲子弹了什么,季雪诚一点都没听进去,他满脑子在想:她是谁?她是不是凌漪?
等回神时,曲子已弹完,四周的人都在鼓掌。钢琴前空无一人,他慌忙四顾,看到了门口掠过浅蓝的色彩。
他急忙推开人群,跑了出去,压根不管郑潇雅他们。
“妈妈,爸爸他跑了。”冬冬指着跑远的季雪诚。
郑潇雅咬着下唇,她为什么要答应这个所谓的测试呢?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季雪诚跑过门口,门口走道没有她的身影。
她在哪里?
他急急奔出走道,跑向会客厅。
没有。
他又跑向另一个房间。
还是没有。
他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转。
为什么这座城堡有那么多房间?!
廊道里都是一模一样的灰色墙面,油画上的人物凝着微笑,注视那个匆忙奔跑的男人。
终于,眼角的余光瞥到那抹浅蓝,他一个转身,奋力加快速度跑向她。
十步,八步,五步,三步,一步。
他伸出手,抓向她的手腕,“漪漪。”
她身形一顿,季雪诚眼眸迸发出光彩。
下一刻,一只手掌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往上一抬,季雪诚愣住。
一个高大的白种男人出现在他侧前方,一手搂住了她,“先生,你要对我妻子做什么?”
妻子?
季雪诚脸刷地白了,她又结婚了?
“Elyn,有没有事?”男人关切地看向怀里的妻子。
她回头看了眼季雪诚,摇摇头,目光平静又陌生。
“漪漪,是不是你?”季雪诚紧紧盯着她,面具后的眼眸如烟云,心里一个声音在喊:是她!是她!
手腕陡然剧痛,季雪诚闷哼一声,那男人简直是要捏断他的腕骨。
“先生,你冷静点。”男人皱眉,还想说什么。但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语。
男人瞥了眼季雪诚,猛地推开他,“别来骚扰我们。”
季雪诚踉跄着后退几步,一抬眼就看到男人搂着她离开。
“等等!”他着急地叫喊,“漪漪!漪漪!是不是你!”
男人回头恶狠狠地瞪眼,加快了步伐。
季雪诚见状抬脚要跑,凌涟从拐角处的柱子快步挡到他面前。
黑裙裹挟着幽冷的气息,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如此熟悉,以至于他忽略了陌生。
“漪漪?”季雪诚错愕地停下,看看面前一身黑裙的凌涟,又看向离远的那两人。
原来那真的不是她!
眼前的才是她!
不及多想,季雪诚便兴奋地抓着凌涟,语无伦次地说:“你的脚好了?真的好了?漪漪,你跟我回去!我……你不知道我多想你!我……”
“我不是凌漪。”凌涟笑着拉开他的手。
“不,不可能!你就是!”季雪诚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你刚刚看到她了,怎么就不信呢?”
“什、什么?”他看向那空荡荡的走道,“不,不可能!她不是!”
“我原以为你会认不出她。”
季雪诚望着她,骤然发现她笑得很邪恶,一点都不像他的凌漪。他慢慢松开了手,摇头低喃:“不,不可能……但……怎么会……两个漪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