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微生磬呼吸一滞,跌跌撞撞地跑到离她最近的光英尊者铜像前,不死心地用手去摸铜像的眼下。
可结果却让微生磬浑身发抖,那左手持如意、右手守护神兔的善目尊者眼下潮湿一片——这些罗汉确实都在流泪。
白子画当机立断给智空方丈传讯,罗汉堂出了这等异事自然得让智空这个方丈知晓,否则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有责任。
“尊者,这……”智空方丈匆匆走来,连带着祖师殿里的观尘也被惊动,一行人匆匆入内,开始检查罗汉堂内是谁在捣鬼。
观尘作为这一帮人里修为最强之人很快就将罗汉堂内的情况探查清楚了,他对着一脸期盼的微生磬轻轻摇摇头,示意没有人在罗汉堂里捣鬼。
就在微生磬欲张口再言之时,观尘对着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去大雄宝殿!”
好歹认识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微生磬也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收敛了表情点点头,拉着白子画往大雄宝殿走。
大雄宝殿里供奉着三佛,即阿弥陀佛、释迦摩尼、药师佛,背面则供奉着海岛观音像。
她又想起当初穆清在幻境里同她说的那句话“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穆清话里的“菩萨”是禅宗大雄宝殿里供奉的海岛观音吗?
白子画看着她若有所思的侧脸知道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中再次感慨这件事情的水之深。
微生景云真的是个非常强大的敌人,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间,这样一个野心家实在是可怕,就算他死了,他留下的阴影依旧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他究竟还留下了多少后手?他或许把自己的死都算进了计划里,用自己的死亡来推动某件事情的达成,微生景云的心思已经不能用一句“深沉”来概括了。
这样一个人活着就已经是所有人的阴影了,即便死了这层阴影也丝毫没有散去的征兆,简直是个天生的执棋者、野心家。
一入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微生磬二人并未惊动里面参禅的禅宗弟子,并不看前殿里神态各异的三佛,而是径自绕到后殿去看那座海岛观音像。
果然、果然,海岛观音像位于大雄宝殿的后殿,于前殿而言菩萨像就是倒坐的!
清清的谶语肯定不止这样,微生磬将自己有些发散的思绪拉回来,仔细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和对“原剧情”的猜测联系起来,开始寻找其中的关联。
不对!微生磬一个激灵,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维被固定在一个框架里了,她一直在思索倒坐菩萨,可那个不肯回头的“众生”她从未深究过!
不肯回头的不是众生!而是微生景云!微生磬突然哆嗦起来,整个人像是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所以不肯回头的从来都不是众生,而是在背后操纵棋局、让众生无法回头的微生景云!
白子画扶住了脱力倒下的微生磬,她却在被扶住的时候急不可耐地往白子画的颈窝里钻,像是没有安全感急需母亲安慰的婴孩。
鼓噪的心跳声在白子画的胸口敲打着,那是微生磬的心跳声,她那对自己来说偏低的体温在这一刻迅速升高,像是拥住了一团尽力燃烧的火苗。
微生磬声音干涩地将自己的所有猜测和盘托出,她嗓音滞涩,说着说着还会失声,可白子画却没有让她停下或者让她再说一遍,只是用自己的理解力在脑海中默默补全。
“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微生磬神色复杂地给微生景云下了评价,做事不择手段,发现事情败露却又能干脆利落地放手自毁,实在是可怕。
白子画这时却并没有附和她的话,他在消化微生磬刚才说的话,这样的行事作风让他感到熟悉。
他的眼神复杂落到了微生磬身上,这样的行事作风跟微生磬几乎一模一样,不过按照时间先后应该是微生磬像微生景云才对。
白子画在那一瞬间甚至觉得微生磬是微生景云的半身,毕竟二人的行事作风那么像。
“走吧,师父,我想回飘渺剑宗去了,”微生磬猛地抬头,她的眼神在白子画看来已经有些慌不择路了。
“好,我们回去,”白子画抱着她,轻轻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白子画走前特地跟智空方丈和观尘打了招呼,观尘来送行的时候并没有问什么,仿佛那个追问微生磬真相的人不是他一样。
观尘此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面对失魂落魄的微生磬也只是促狭地问了一句:“小影,你入禅宗的时候该不会又走的是作为出口的右山门吧?”
说完也不等她的回答,观尘兀自轻笑着将二人送下山,身为佛修尊者的姿态展露无遗。
“阿弥陀佛,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影,后会无期,”
观尘笑着双手合十对着微生磬行了一礼,那张圣洁出尘的面庞不染尘埃,白色僧衣外是一件红色袈裟,像是莲台上的尊者。
“后会无期,”微生磬也跟着双手合十对着他还了一礼,二人手中缠绕着的菩提手串遥遥相对。
二人相对着行完礼后便同时转身,观尘缓步往山梯上走,微生磬则拉着白子画的手往前走。
这一场较量,谁也没回头。
这样的决绝,难怪你是破局之人,观尘默默地想道。
“心性如金刚不可断截,具地水风火平等性无爱憎之分,以平等慈悲心救度世人”
不愧是当年在罗汉堂里数罗汉数到光英尊者的人,原来这么早你的命运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观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继续往山梯上走。
另一边,微生磬在短暂失神一段时间后恢复了正常,带着白子画回到了飘渺剑宗的千峰山秘境继续观赛。
他们回去的时候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作为宗主的良绮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师父、师祖,你们回来了,”云萱迎了上来,因为现场气氛不佳,她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
霓漫天、吕素问和左星然脸上都是笑容,对他们回来感到高兴,立刻招呼着他们坐下观赛。
“什么情况?”微生磬悄声问道,挽着云萱的手一起坐了下来。
白子画也自觉地坐下来,笙萧默则扇子半掩面去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