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静帧看书的速度很快,像话本子这样不需要细品深意的书,自然更快。
因此路禾睡醒时,他已在看最后一页了。
路禾盯着从他手指缝里露出来的几个字,不可置信:“你在看?”
又看了看那薄薄的最后一页:“你还看完了?”
“看完了。”岑静帧和上书,点评道:“挺有意思的。”
路禾瞬间联想到之前那句‘挺有意思的’,生不起一点问问怎么有意思的想法。
就听对面人用一句话剧透了:“男主角最后放弃继承皇位,和侠女浪迹天涯了。”
他说完后就用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瞧。
路禾:“……”
别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尬笑两声,路禾回复道:“那他皇帝老爹没气死吧?”
尽心尽力培养的最优秀的儿子,未来的帝王,因为爱情放弃天下,作为女人,作为读者,一个字,爽。
可她要是他亲爹,非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不可。
下去见列祖列宗时,还要痛哭流涕的说一句:我朝危已,愧对列祖列宗。
这种天下大事上,路禾真不想当那个红颜祸水,而且谁能保证,这红颜,将来不会被埋怨?
她一脸戒备和想骂人的神情,成功把岑静帧逗笑。
他将书递到她面前,笑道:“别多想,虽然看这话本子,是打算借鉴一下,不过我现在倒也没同等想法。”
虽然但是,路禾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现实不是话本子。
这头刚放松,那头就听岑静帧又道:“所以,我只能尽量不委屈你,又不委屈我自己。”
路禾:“……”
路禾秒变死鱼眼,啥意思?
不能两全时,最后还是选择委屈她呗?
岑静帧唇角笑意不减,揉了揉她的头发:“进城了,天色也暗了,想看等安顿好后再看。”
路禾:“……”
不,一点想看的欲望都没有了。
入祁京前,路禾看完了所有提前准备的话本子,这才重拾此书,带着一种很微妙的心情,把它看完了。
就……确实挺好看的。
入祁京第一天,休整。入祁京第二天,进宫拜见皇帝公公和皇后婆婆。入祁京第三天,探望恩师。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接了各种各样的拜帖,见了各种各样的夫人小姐。
总结一下就是,除了晚上睡觉,就没闲着。
直到过年前一天,全朝休沐,路禾也总算闲下来,睡了个懒觉。
一直迷迷糊糊睡到中午,被岑静帧从床上挖起来。
“有事?”她软糯糯的问道。
岑静帧无奈道:“没事,但是你不能睡了,起来吃点东西,晚些时候再睡。”
“不然今晚你怕是睡不着了,明天可有得忙,你熬不住。”
说的有理,路禾只能爬起来。
等真的爬起来后,之前的倦也就散了,还看起了明日的跨年流程。
皇家跨年,是要带着朝中的重臣要臣的,对这些重臣要臣来讲,这还是殊荣。
所以这顿除夕宴,规矩很多。
入祁京这段时间,这流程,她已经跟在皇后身边,熟悉了不止一次。
有些细节,她还亲自敲定过。
这其中有一个最重要的环节,路禾采访了一下岑静帧的感想:“从明天起,你就是太子殿下了,有什么感想?”
岑静帧勾了勾唇,反问:“从明天起,你就是太子妃了,有什么感想?”
路禾能有什么感想,当然是什么感想都没有了。
从知道她要嫁给岑静帧开始,就知道她要做这个太子妃了。
不过还是想了想,想出来一条:“你应该马上就要选妃了,我要多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吧?”
岑静帧:“……”
怎么又是这个?
他无奈扶额:“我说过了,不会的。”
路禾默默转了个身,当做没听到。
她不是不相信岑静帧的话,而是在这个时代,不可能。
后世一夫一妻制还能婚内出轨呢,眼下合理合法,啥不可能?
就算岑静帧真的一往情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满朝文武怕是也不允许。
除非他学那个话本子的男主角,抛弃唾手可得的皇位。
关于这种可能性,路禾只有一个想法,可拉倒吧!
真把岑静帧拐走了,她怕不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长,死得太慢。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晚宴开前,圣旨下,除了上头坐着的皇帝和皇后,以及宣旨太监,下面齐刷刷跪了一片。
岑静帧路禾打头,跪的端正。
长长一串褒义句,夸了又夸,才点名最后的重点。
“……封三皇子岑静帧为太子……钦此!”
然后是接旨,一波又一波的敬酒道贺。
又是除夕,又是封太子,岑静帧成功被灌醉了。灌他灌的最多的,据路禾观察,是二皇子一派,以二皇子为首,再到亲二皇子的皇子,再到旗下党派朝臣,都敬了至少三轮。
别问路禾怎么看出来的,问就是别人一起敬一杯,偏偏他们轮着一个个敬三轮。
太明显了有没有。
至于岑静帧为什么来者不拒,不知道-_-。
宴散上马车时,岑静帧站的笔直,看上去完全没醉。
可上了马车后,眼睛一闭,两只胳膊环着路禾的腰,头往她肩头一担,直接就醉死过去了。
被迫猝不及防承受非常之重的路禾,差点反应不及压趴下。
一手条件反射撑在车壁上,一手支在座椅上,满脸懵逼。
“岑静帧?”
半天没回应,回应她的只有从耳后抚到脸颊的鼻息,以及浓郁的酒味。
于是路禾懂了。
不禁咬牙切齿:“……你可真行!”
费了半天劲,总算给自己也给岑静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几次推不动某人的时候,她都想干脆找把刀,哪里沉砍哪里。
神奇的是,当马车在静王府停下后,路禾正要叫人把他抬下去的时候,某人竟然睁眼了。
“你到底醉没醉?”
要是敢说一个没,信不信她打死他?
岑静帧满眼迷茫懵懂,神态似醒未醒,回了句:“醉了。”
“……”真的假的?
“叫姐姐。叫姐姐我就信你醉了。”
岑静帧:“……”
“叫姐姐。”
“……”
“那你就是没醉,为了占我便宜装醉。”
“……没。”
“那你叫姐姐。”
“……”
两人大眼瞪小眼,马车外候着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询问:“王爷?王妃?”
路禾应了一声:“这就下来。”
应完后又看向岑静帧:“自己能下车吗?”
岑静帧点头又摇头,摇头又点头,路禾也没懂什么个意思,只能自己站起身,扶着他。
从外表看上去,他好像没醉,但路禾扶着他,却感觉到他只是行动看上去正常,其实大半力道都压在她身上。
她敢保证,只要她松手,他立刻就能趴地上。
行叭,应该是真的醉了,只是状态奇怪了点儿而已。
刚回到房间,岑静帧就立刻眼睛一闭,又睡过去了。
他醉成这德行,路禾这个做正宫的,只能留下照顾着。
擦擦洗洗是必然的,陪睡是肯定的。
要给一个完全醉死过去的人洗澡,那是不可能的,只能简单擦洗换了寝衣。
就这,还给路禾累够呛。
岑静帧真的就是看着瘦而已!
沉的她连脸红的心思都没有,只想让他以后少吃点儿,瘦几斤。
收拾完他,路禾美美的泡了个澡,然后卷上被子,躺在满身酒气的岑静帧身旁入睡。
醉酒的岑静帧很安静很老实,没吐也没折腾,一夜安安静静的过去了。
岑静帧醒时第一反应是口渴,手臂动了动想要支撑床榻坐起身,才刚一动,就碰到了一团柔软。
他微微一愣,这才迟钝的发现,自己身旁还有另一个呼吸声。
侧头去瞧,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睡得小脸红扑扑的路禾。
应是睡热了,她把手臂扔出了被子,他碰到的就是她的手臂。
宽松的衣袖被蹭的上滑,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胳膊。
岑静帧又轻轻碰了下,有些凉,晾了也不知道多久。
怕她着凉,赶紧给小心放回被子里。
又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这才越过她下床。
连喝了几杯茶解渴,被酒水浸润的浑噩的脑子也彻底清醒,满身的酒气闯入鼻尖。
他皱了皱眉,不禁望向床上的路禾,估计被嫌弃的不轻。
突然想到什么,皱着的眉头松开,眼中漫上笑意。
她对他,其实没有她嘴上说的那样抗拒。甚至,远比她感觉中的,要更包容。
那他,是不是可以更加大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