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诀摇了摇头,“我的身契……被君上命人拿走了。”
姜姒瞳仁深处荡出一抹苦涩,却不见意外。
她苦笑一声,轻轻的垂下眉眼,“她竟逼我至此。”
顾诀看着眼前的姜姒,只觉得心疼。
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顾诀在姜姒跟前蹲了下来,他将头埋在姜姒的膝盖上。
许久,才喃喃道:“帝姬,要了我吧。”
至少,他如今就只剩下一副清白的身子。
他能预料到自己的命运,可在此之前,他想成为她的人。
姜姒却是摇了摇头。
“这般行事会害了你的。”
顾诀一双带着湿气的眸子微微颤了一下,“我不怕。”
“可我怕。”
姜姒俯身将头埋在顾诀颈窝。
“顾诀,你相信我吗?”
听着那沙哑的声音,顾诀点了点头。
“顾诀,我会想办法的,你等等我,你别死……我身边只有你了……”
顾诀一怔,她竟知道自己想寻死?
这还是顾诀第一次见到姜姒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让他,忽然就不忍心了。
这世道太苦,太难,他不想独独留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些魑魅魍魉,面对这孤苦的尘世。
他点了点头。
“我会永远陪着阿姒。”
听见顾诀保证的声音,姜姒这才沉入了睡梦之中。
第二日,姜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回到了府中,身上的高热已经退了。
姜姒在殿内一个人坐许久,直到天黑她才走了出来。
她让夏棠去宫里禀报,她想迎娶正夫,孟家子,孟时云。
孟家只是一五品小官,于她的大业无甚帮助,唯剩拖累,因为孟时云之母孟沅便是一扶不上墙的烂泥。
整个玉京便无人敢与其联姻,只怕一个不小心被拖累致死。
可姜姒娶了。
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纭。
姜玉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笑便答允了。
她赐下厚礼,随之而来的还有顾诀的卖身契。
姜姒没有去见顾诀,而是让夏棠将他的身契还了回去。
那一日,大帝姬大婚,满城喜庆,鞭炮齐鸣。
顾诀坐在楼中,紧紧的捧着手里身契,任由眼泪重重砸下。
他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他。
可是,她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在尽一个帝姬的职责而已,怎就招来这许多忌惮和揣测。
至此以后,姜姒不问朝政,日日醉心于烟花之地,醉生梦死。
渐渐的……
为人不耻。
为人轻贱。
为人唾弃。
可唯独顾诀知道,她心中藏着怎样的丘壑,怎样的隐忍和痛苦。
……
有一日,姜姒在酒肆喝的酩酊大醉。
残阳漫过酒肆飞檐,她醉眼朦胧地趴在朱漆阑干上。
檐角铜铃被风惊动时,她恍惚看见酒坛里漾着的琥珀光。
忽然,一抹身影闯入她的视野。
那人策马踏碎长街春色的身影占据了她整个视野。
玄甲红袍卷过朱雀长街,她单手持缰,腰间错金刀鞘拍着汗血马的银鬃。
姜姒看见她发间那缕未束的赤色丝绦,像烽燧台上燃着的狼烟,烧破了天边堆叠的云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