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顾诀缓步走了进来。
他抬眸,当瞧见坐在屋内的姜姒时,瞬间便红了眼睛。
被人关进这秦楼折辱的时候他没有哭,被鞭打折磨的时候他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可此刻,瞧着出现在眼前的姜姒,他忽然就觉得委屈起来。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俩人就这样看着彼此。
顾诀微微泛红,衣袖底下的手不停的捏了起来。
许久之后,他宽绰衣袖底下的手才松开。
“……”他上前一步,在姜姒跟前跪了下来,“拜见帝姬。”
瞧着他这突来的生疏,姜姒怔了一下。
她一挥手屏退了房中众人,这才起身将顾诀扶了起来。
她想问他还想好吗?
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如何好得了呢?
沉寂半晌,她将顾诀重重的拥入怀中,“抱歉,是我来晚了。”
顾诀眼波闪了闪,身子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姜姒只觉得掌心下的腰清瘦的厉害,都有些会硌人了。
明明她当初离开玉京的时候这个人来前来相送,还是韶光淑气,如今却这般形容颓废。
“她们说……我母亲……我父亲……都死了……是真的吗?”
顾诀的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叫姜姒喉头发紧,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沉默良久,她才点了点头。
“嗯。”
姜姒感觉到顾诀的身子猛地一僵。
“她们的尸首……还在刑台吗?”
顾诀的嗓音犹如喉管被利刃割破那般。
姜姒点了点头。
“抱歉,我不能去为她们收尸,否则,会牵连剩余的顾氏族人。”
顾诀没有说话,也没有责怪姜姒,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他知晓大帝姬的处境,可是……
“若你不去收敛尸身,待明日破晓,所有人都会传你薄情寡义,朝堂之上,朝臣见你如此凉薄,自是不敢再与你亲近;那些清流名仕,手中之笔如利刃,定要口诛笔伐于你,这天下悠悠众口,又该如何去堵?西越以仁义治天下,你若如此行事,又怎能再登上那至高之位?”
顾诀字字句句,皆饱含着对姜姒的关切。
然而,姜姒只是怅然一笑,笑容里满是落寞与自嘲。
“这,不正是君上所期望看到的吗?”
顾诀闻言,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些许。
他目光灼灼,带着认真与执着,直直地看着姜姒,道:“所以,你更应当去收拾善后,为自己博得一个仁义的美名,至于顾氏……”
顾诀闭上眼睛深深的叹息一声,随即竟是笑了。
“如今这腌臜之地,活着还不如死了。”
姜姒伸手覆上顾诀的脸,男人瞳孔深处映着她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她道:“天下人都可以拿来欺世,唯独老师不行。”
顾诀一怔。
他抬眸看着姜姒,胸膛起伏不定。
姜姒的身形忽然踉跄了一下,顾诀一把将她扶住。
掌心下,她的温度似乎能将人灼伤。
“你发热了?”
姜姒摇了摇头,“无妨。”
“我明日会去找姜月,把你的身契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