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柳巷的\"千金坊\"赌场今夜格外喧嚣。油腻的灯笼在屋檐下摇晃,将斑驳的光影投在挤满赌徒的厅堂里。
骰子在青瓷碗中叮当作响,妖币在木桌上堆成小山,汗臭、酒气和劣质脂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浊气。
角落里,一个佝偻的怪人身影静静坐着,他披着件宽大的黑色麻布袍子,腹部诡异地隆起,像是塞了个陶罐,又像是骑着一条板凳。
脏兮兮的布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睛。膝上横放着一个黑釉陶罐,罐口用浸过血的红绳紧紧扎住,偶尔发出\"咕咚\"的水声。
\"买定离手!\"
\"开!\"
\"哈哈哈通杀!\"
喧嚣中,没人注意到这个怪人。直到他枯树般的手指轻轻敲击陶罐,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诸位...\"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今晚手气如何?\"
临近几个赌客瞥了他一眼。其中一个大胡子醉汉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怎么?你也想玩两把?\"
黑袍人——正是埕彘一脉的十一爷——缓缓摇头。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甲缝里满是黑泥,轻轻抚过陶罐表面:
\"我不赌钱。\"布巾下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我赌命。\"
醉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十一爷突然掀开罐口——
\"呼!\"
一股腥臭的黑雾喷涌而出!
黑雾如同活物般在赌场中蔓延。
最先接触到的几个赌徒突然僵住,手中的铜钱\"叮当\"落在地上。他们的瞳孔急速扩散,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露出痴傻的笑容。
老狗正攥着一枚妖币准备押注。
作为丐帮长老,他本不该来这种地方,但今夜手痒难耐。忽然鼻子一痒,他打了个喷嚏,再睁眼时——
赌场消失了。
刺眼的白光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没有太阳,没有烛火,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均匀的白光中。
更奇怪的是,常年饥饿的胃突然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饱足感,仿佛刚享用完一顿珍馐美味。
\"这...\"老狗困惑地摸着肚子,却摸到一片异常的冰凉。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有无数小虫在血肉里爬行。
\"老狗!这边!\"
熟悉的声音让他转头。
几个赌徒围坐在一张雕花红木桌前,桌上摆满美酒佳肴:油光发亮的烤乳猪、晶莹剔透的虾饺、冒着热气的参汤......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那些人脸色惨白得不正常,却都挂着夸张的笑容,齐声招呼他:\"来啊,吃啊,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老狗的腿不受控制地迈步。刚坐下,就有人递来一碗琥珀色的美酒。他低头一看——
酒碗底部刻着几只小蟾蜍!
每只都有指甲盖大小,通体血红,鼓着腮帮子,圆睁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更可怕的是,它们背上都长着肉瘤,里面隐约可见更小的蟾蜍轮廓——好像活的一样!
\"喝啊!\"赌徒们异口同声地催促,声音重叠回荡,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老狗的手不听使唤地端起碗。酒碗底部的蟾蜍突然\"咕呱\"齐鸣,活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扑向了他——
……
子辉站在窑洞外的阴影里,夜风吹动他的衣角。他本要带着三子去赴白妹的约,却被鳞虫传来的异常景象拦住脚步。
通过虫眼,他看到赌场内的诡异场景:一片白光之内,所有赌徒的动作变得迟缓统一,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
他们的眼神空洞,嘴角挂着完全相同的弧度,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最可怕的是老狗——他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喉咙,眼球凸出,嘴角渗出黑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十一爷'黄粱一梦'的招数…...\"子辉眯起眼睛。这种幻术能让中招者陷入\"天永昼,人常饱\"的永恒美梦,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为蛊虫的温床。
他指尖轻弹,几只食尸虫顺着墙缝潜入赌场。
虫眼所见的景象更加骇人:十一爷的黑陶罐不断渗出黑雾,雾气中无数蟾蜍虚影顺着赌徒的呼吸钻入七窍。
而角落里的十一爷本人,正用骨针挑破指尖,将血滴入罐中,嘴里念念有词。
子辉再不犹豫,反手抽出判官笔。银色的笔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笔尖一点寒芒如星。
踏入赌场的瞬间,子辉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赌桌变成了镶金嵌玉的宴席,骰子化作珍珠,妖币变成童子丹。
那些赌徒衣着华贵,举杯畅饮,桌上摆满山珍海味。但仔细看就会发现,\"美酒\"里游动着蛊虫,\"佳肴\"根本就是一团团蠕动的血肉。
\"雕虫小技。\"
子辉冷笑,判官笔凌空一划!银光如新月乍现,\"咔嚓\"一声,幻境如镜面般碎裂!
现实回归,赌场一片狼藉。
大部分赌徒仍沉浸在幻梦中:有人大笑着撕扯自己的衣服,露出爬满蛊虫的胸膛;有人痛哭流涕地把骰子塞进嘴里,牙齿磕得鲜血直流;最惨的几个已经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皮肤下鼓起一个个游走的包块。
老狗情况最危急。
他眼球凸出,脸色青紫,双手死死掐着自己喉咙,嘴角不断渗出混着黑血的泡沫,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
子辉箭步上前,判官笔如银蛇吐信,精准点在他咽喉处!
\"噗!\"
一只巴掌大的血蟾蜍从老狗嘴里喷出!那蟾蜍通体血红,背上长满肉瘤,落地瞬间就干瘪死亡,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
老狗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团团黑色絮状物。
\"辉......辉少…...\"老狗虚弱地抬头,眼中还残留着恐惧,\"我刚刚…...\"
\"你吃了'子母血蟾'的卵。\"子辉冷声道,目光扫向角落——十一爷的黑陶罐还在原地,人却不见了。
突然,街道上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
子辉冲出赌场,只见街道中央横陈着一具彘罐人的尸体。
那人的腹部陶罐已经完全碎裂,数十只血红色的蟾蜍正从尸体的口鼻中爬出。每只蟾蜍背上的肉瘤都在蠕动,突然\"噗\"地裂开,钻出更小的蟾蜍。
\"子母相生...\"子辉握紧判官笔,脸色凝重。这是十一爷的蛊术即将大成的征兆——母蟾产子,子又怀胎,生生不息。
幸亏自己出手救了老狗,否则老狗就完了。
夜风骤起,卷着腥臭的气息。远处屋檐上,一个黑袍人影若隐若现。沙哑的笑声随风传来:
\"渣渣辉…...这才刚开始呢。\"
子辉没有追击。
他蹲下身,用判官笔挑起一只将死的血蟾。蟾蜍的眼中映着月光,竟浮现出十一爷那张蒙着布巾的脸。
笔尖银光一闪,蟾蜍\"啪\"地爆裂,黑血溅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传令下去,\"子辉起身,声音冷峻,\"所有弟兄夜间不得单独行动。见到皮肤下有异物蠕动者,立即隔离。\"
老狗踉跄着跟出来,脸色依旧惨白:\"辉少,十一爷他…...\"
\"他在准备一场盛宴。\"子辉望向黑暗中蠕动的影子,\"用赌徒,喂养他的'子母血蟾'。\"
夜雾渐浓,远处又传来几声惨叫。子辉的判官笔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