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十岁的半大少年,原本的华贵的青色衣衫由于方才的逃亡与厮杀已变得脏乱,身形挺拔,不卑不亢。
明明方才才杀了一个人,可握着匕首的手却很稳,几滴鲜红的血飞溅在脸上,沈逸不仅不害怕,反而眼眶猩红,满脸愤怒。
“追杀我和我娘,竟还妄想活命?哼!”可笑。
看着这样的沈逸,沈琼华满脸骇然。
她那乖巧可爱又顽皮捣蛋的弟弟,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
眼都不眨地便杀掉一个人,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若不是脸还是那张脸,沈琼华几乎都不敢认。
他什么时候学会杀人的?什么时候会的武?
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这个姐姐的?
沈琼华嘴唇微张,双眼瞪圆,直勾勾盯着沈逸,好几个深呼吸之后,才从‘沈逸杀人’这一事情中回过神来。
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林婉茹的反应。
阿娘向来不喜阿逸习武,若是让她看到阿逸杀人的这一幕,岂不是更不能接受了?
被吓晕了也不是没可能。
可让沈琼华意外的是,林婉茹没有被吓晕,也没有被气晕,只是抚着胸口,眼神复杂的看着沈逸。
沈琼华的眼中闪过不解。
就在她疑惑之际,谢南渊不知何时偷偷靠近了她,轻声解释道:“我遇见你娘和阿逸时,阿逸的随身的匕首便已经见了血。”
“你来此处不久前,你娘刚刚从昏厥中清醒过来。”
沈琼华恍然大悟,又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这不是阿逸杀的第一个人?
当时暗一他们牵制住了大部分人,命两个暗卫护送阿娘和阿逸离开,但那两个暗卫死了,足以证明这其中有人追了上来。
很可能是在逃跑的过程中,阿逸为了护住自己和阿娘,才出手杀人的。
不是说阿逸的武功有多高强,高强到能与那些暗卫一较高下,而是他年岁小,又将自己会武功的事情瞒得死死的,连她和阿娘都不知道,就更遑论永宁伯安排的那些人了。
面对一个年少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大少年和一个惊慌害怕不已的柔弱妇人,正常人都会放松了警惕,这才让阿逸有了可乘之机。
而阿娘遇见瑞王后之所以昏过去了,不仅是因为差点丢掉了性命受到了惊吓,恐怕更多的,是看见阿逸亲手杀人被吓晕的吧?
毕竟在阿娘心中,阿逸一直都是个偶有闹腾,却也算听话懂事的孩子。
这突然之间杀人……
形象转变得太快,阿娘接受不了也是有的。
别说阿娘了,便是她,此刻心中也不是完全能接受。
沈琼华收拢思绪,就见这臭小子已经收起了匕首,擦掉了脸上的血迹,拉着她的衣袖,朝她露出甜甜的笑,哪还有之前杀人时的狠厉样子。
又在这装巧卖乖哄骗人!
回去再跟你算账!
沈琼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逸吐了吐舌头,低下了头。
人是杀了,不过这些尸体处理起来就颇费劲了。
沈琼华看向谢南渊,道:“王爷,那这些尸体……”
“你放心。”谢南渊道:“永宁伯府已经覆灭,其十岁以上男丁不日也要斩首,已成不了气候,况且这些人本就见不得光,死了就死了。”
“至于尸体,我会处理妥当的。”
说着,看向沈琼华的目光又带着几分怜惜,温声道:“你今日吓坏了吧,沈夫人和阿逸也受了惊吓,疲惫得紧,早些带他们休息吧。”
沈琼华颔首,转头就见阿娘在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沈琼华:“……”
带着林婉茹和沈逸朝谢南渊告辞后,踏上了谢南渊准备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
临泽看着远去的马车,道:“王爷,你就这么让沈小姐走了?不多说会儿话啊?”
两个人加起来说的话还没超过十句,早知如此,干嘛费那功夫回京送信,直接将沈夫人和沈少爷送回京城不就行了。
沈小姐都几日不理王爷了,王爷连人都见不到,在府里生闷气,这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这进展,他看着都愁得慌。
谢南渊闻言,收回视线,淡淡地瞥了临泽一眼,薄唇轻启,道:“你懂什么!我与她不急于这一时。”
他本就没指望这种情况下,能与她说上多少话,她肯定是要先照顾沈夫人和沈逸的。
再者他今日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她应当不会再生他的气了。
更何况,他与她的关系,今日在沈夫人面前掀起了一角。
这便够了,既能引起沈夫人的重视,又不会惹恼她。
若是再多,只怕就要恼羞成怒了。
谢南渊暗自得意于自己对于分寸的把握,只觉得临泽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竟还敢给他瞎出主意。
斜眼上下扫视了临泽一眼,满是嫌弃道:“你又不曾有心仪的女子,以后别乱出主意,不懂装懂!”
说完,便抬步离开了。
只徒留临泽一人站在原地,嘴巴张得老大,一只手指指着自己,满脸不可置信。
他不懂?他没有心意的女子?他乱出主意?
到底是谁没人搭理,整日愁眉苦脸在府中苦大仇深,阴晴不定的?
又是谁之前似懂非懂自己的心意之时总是来问他的?
现在知道他没有经历过情事,不懂了?
那他早干嘛去了!
他懂?
他费那大劲将人留住,让人去京城送信。
人见到了又怎么样?
还不是没说上几句话!
临泽越想越气,气鼓鼓地朝外头走去。
一只脚刚迈出院门,就听见身后谢南渊淡淡的吩咐声,“将这些尸体都处理了。”
临泽脚步一顿,在反抗命令出走和闷头回去当受气包之间犹豫不决。
最后牙一咬,眼一闭……狠狠跺了跺脚……转身回去搬尸体了。
临泽在茅草屋搬尸体,那头的进京的道路上,沈琼华和林婉茹和沈逸坐在同一马车里,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林婉茹紧绷着脸,那张一贯柔和的面庞上此刻但这几分凝重,不发一语。
沈逸心虚的绕着手指,时不时朝沈琼华投去求救的眼神。
沈琼华抿唇,偷偷观察林婉茹的表情,由于半晌,到底开了口,“娘,阿逸他……”
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林婉茹打断了,“华姐儿,你不必说情,让他自己说。”
随后看向沈逸,道:“说吧,你是何时习的武?师从何人?你才多大,竟然就敢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