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汐轻轻摇头,道:“我只是突然有点想师父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近来身体如何。”
听她提到皇甫怀,竹枝也不免觉得奇怪,嘀咕道:“皇甫神医已经一年没给姑娘写信了,估摸着是出山到处行医去了。”
毕竟,她家姑娘可是神医最疼爱的关门弟子,也是最让他得意的徒弟。
从前不说三月一封信,却也没间隔过半年之久,时不时还会让人捎带一些小玩意给姑娘。
真就是,将她们姑娘当成亲闺女疼。
便是亲爹,也不过做到如此地步。
宋言汐低喃道:“应该不是,师父他老人家腿脚不好,已经决定了不再出山。”
他老人家上次下山,还是两年多前,她与林庭风成婚那日。
她原本想留他多住些时日,可小老头实在是住不惯京中的宅院,只呆了一晚便匆忙走了。
回想起皇甫怀离开那日伤感的眼神,宋言汐就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耳光。
师父好不容易将她培养出师,还未将他的衣钵发扬光大,便自甘堕落嫁人生子将所学束之高阁。
若她不慎收了这么个不孝徒弟,非得被活活气死不可。
小老头生她的气,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这气性,未免太大了些。
上次收到他的来信,还是去年年初之际,说是谷中一切都好,让她不必记挂他这个老头子。
宋言汐看着晃动的火苗,吩咐道:“让人去城外接应暗三姑娘,一有消息,立即回来禀告。”
再等两日,若是两日后暗三再没有消息,她便亲自走一趟神医谷。
竹枝忙点头答应,刚想安慰,就听外头响起竹雨的声音,“姑娘,王爷来了。”
竹枝一脸唏嘘,“这个时辰,王爷总不至于是来吃宵夜的吧?”
宋言汐:“说不好,先备些糕点。”
*
宋言汐不过那么随口一说,哪能知道,墨锦川当真是饿着肚子来的。
不过片刻功夫,一盘糕点便见了底。
她忙添了杯水递给他,好笑问:“王爷这是打哪个难民营里逃出来的?”
墨锦川喝了口水,方才慢悠悠开口:“闻祁那张脸,瞧着实在是倒胃口。”
同他面对面,别说是吃饭了,没当场吐出来都是他教养好。
宋言汐并未见过闻祁,却听竹枝几人说起百姓皆传他男生女相,像是妖孽成精一般。
她想,能得到这般赞誉,皮相应该称得上是不错。
只是皮相再好,那心肝也是黑的。
墨锦川放下茶盏,问:“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宋言汐道:“想说的王爷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我又何必问了让王爷为难。”
墨锦川失笑,揶揄道:“你问都不问,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实话实说?”
不等宋言汐开口问,他主动解释道:“那女子名叫依兰,是闻祁派人在民间掳来的婢女,同她一样的女子约莫有二三十人。”
他顿了顿,沉声继续道:“闻祁动身之时,与她同住一起的只剩下三人。”
宋言汐低骂道:“这个畜生。”
想想也知道,那些个姑娘定是遭受不住闻祁的折磨,丢了命。
大安贪恋美色的权贵也不在少数,偶尔也有会对妻妾动手的混账,上不得台面。
可像闻祁这般,只一味的以折磨虐待为乐的,她还从未听闻过。
难不成……
宋言汐拧眉问:“王爷,闻祁膝下可有子嗣?”
“不曾听闻。”
闻祁身为梁国储君,这么多年身边女人不断,却连一个孩子都不曾有?
宋言汐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墨锦川猜测道:“会不会是他性情怪癖,不肯让妾室怀上孩子?”
“不太可能。”
想到皇甫怀说过的话,宋言汐道:“师父曾说过,有些身有残疾缺陷之人,心性会异于常人。
或性情暴戾,或喜杀戮,也有可能会有折磨他人,以他人的痛苦取乐之行径。”
墨锦川眸色微冷,沉声道:“明日,我让人将那个梁国女子带来,一问便知。”
“不必了。”宋言汐道:“闻祁既然敢将人送给你,必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从她的嘴里,定然问不出什么。”
墨锦川拧眉纠正道:“他不过是想借那女子羞辱大安皇室,你莫要误会。”
宋言汐:“我没误会。”
她从一旁书中取出信封,递给他道:“这是徐伯父留下的绝笔,或许对王爷有用。”
墨锦川神情复杂道:“抱歉,我并非有意瞒你。”
宋言汐点点头,了然道:“徐伯父生性骄傲,定然不愿意我们看见他狼狈的模样,此事怨不得王爷。”
话虽如此,她还是忍不住问:“王爷是何时猜到的?”
墨锦川:“同徐将军告辞的前一日。”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
因为无论是谁,也绝不可能猜到,当时远在南疆驻守的徐啸,会万里奔袭穿过整个大安的国土前往边城。
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灭口一个杀手。
闪电,便是那时候被田鼠重伤,往后再不能跟随他在战场之上拼杀。
而他身为一个将军的责任,也葬送在了那个雨夜。
宋言汐问:“那日王爷与徐伯父见面,是不是就是谈论此事?”
墨锦川点点头,嗓音发涩,“徐将军不想你知晓此事,但我不愿瞒你。”
意识到什么,宋言汐艰难问:“王爷是不是早已猜到,徐伯父给自己选的结局?”
四目相对,墨锦川一时答不上来。
他不知该怎么告诉宋言汐。
这不单单是徐啸给自己选的路,更是他给徐啸唯一的选择。
通敌叛国之罪,不可原谅。
徐啸他,必须死。
他的那些行径,足够名字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唯有这种办法,能让他体体面面的走。
宋言汐从他的表情已经得到答案,沉声问:“青瓦镇白家满门被灭,可是徐伯父所为?”
“不是。”
听到墨锦川的话,宋言汐猛然松了一口气。
幸好,此事并非徐伯父所为。
她无法想象,一个以守护百姓为己任的人,将手中的屠刀面向百姓,会是怎样的情形。
可此事若不是他所为,又会是谁?
放眼大安,又有几人,能驱使堂堂将军为其善后?
宋言汐斟酌再三,开口问道:“那日,徐伯父可有告诉王爷,他究竟为何人办事?”